“您誤會了。”俞溪垂眸輕笑,目光很是和善地把舒耀從頭到腳觀察了一番。
金的銀的看着值錢的叮叮當當挂了一身,衣物用色過于大膽混亂,面色蠟黃,眼底烏黑,腳步虛浮。
那天姚錦這樣内斂的人拉着她說起這人都好幾次忍不住啐他,家裡頭也不得看重的人靠着一點狐假虎威欺負姑娘,被姚錦身邊的護衛打個半死,家裡也不見得來人讨個“公道”。
棄子罷了。
俞溪一盤算,不出意外瞧見周邊一圈人看熱鬧的臉色,便和舒耀保持住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不卑不亢地笑道。
“姚老闆是枕風坊甲等的尊貴客人。”
語畢,俞溪拍拍手,便有身着藍邊褐衣的侍者端來一個托盤。
圍站一圈的客人不知她是否在故弄玄虛,但如此明顯的區别對待還是多少令人不滿的,一時間議論紛紛。
凡是開口問的,身後都會冒出如同幽靈似的穿着藍衣褐邊的侍者輕聲講解。俞溪隻站在中心位置,背靠整櫃出展的扇。
俞溪手上覆了帕子,一點點把托盤上的折扇張開。
扇面展開時扇骨相離猶如人的筋骨被拉伸開,聲如裂竹,斷崖裂隙間雙幹柏樹橫空而出,遠處雲霧缭繞間的山脈若隐若現。
舒耀方才說的寄情表意其實是在高山流水遇知音式故事下得出的說法。
“諸位仔細瞧。”
“俞老闆,你今日何故故弄玄虛?”
有站在後頭看不清又等不及的人擡高聲音問道。
俞溪也不着急,身側有侍者伸手接過才展開的扇子,移步後退,把那把扇放置在展示櫃那把扇子前兩寸的位置。
縱然位置錯開,可也能叫人看明白這看似毫無關系的扇子實則畫中相連,一頭是絕巘峭壁怪柏,一頭是煙波孤舟。
遠景山脈相連,霧繞雲接。
一個眉目清秀始終跟在俞溪身後的書生打扮模樣的人悄然開口。
“缺一不可。”
舒耀本就是個窩在假美夢裡的爛人,品不來所謂“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情誼,卻能聽明白這扇子是一對兒的。
“你這店是開給那些個斷袖的罷。”
“情誼難得,凡是真心吐露,樣樣都拿得出手。虛情假意的東西,再多也不能使人心安。”
最後一句是專門說給舒耀聽的。
俞溪不知為何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誕和疲乏,親自把那煙波孤舟扇從櫃子裡取出來。合扇往手心輕輕一敲。
扇骨中竟傳出波濤流水之聲。
“這,這是為何?”舒耀直接被擠到了後面,剛想插話就被一個雄厚的背擋了回去。
“阿青。”
俞溪喚道。身後書生模樣的人上前接過那把折扇朝翹首以待的客人一笑,聲色如珠玉落盤,緩緩将對扇中的機關娓娓道來。
俞溪退到門口的位置,恰巧撞見有孩子摸到門邊來抓了兩顆酥糖。
“我——”小孩自知理虧,緊張地捏着手裡的酥糖想要假裝無事發生放回去。
沒有驅趕責罵,俞溪隻是擺擺手。
“本就是送給你們的,沒關系。”
小孩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還是把一顆糖放回去,低着腦袋說了聲“對不起”就一溜煙跑遠了。
“哎!”俞溪很是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是今日胭脂打重了會吓着人?
不該啊。
整個枕風閣分了内外兩塊地方,靠内的是展出區,靠外的賣的是沒什麼花哨但很是實用便宜的扇子。
俞溪立在門邊短暫地透了會兒氣,回過神來轉過身正要上樓去尋姚錦說會兒話,便被一個步履匆匆的夥計攔住去路。
“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那頭要打起來了。”
俞溪瞳孔微縮,一路疾步往裡走一邊問。
“我不是才出來一會兒嗎,怎麼回事?”
“哎呀!就是那舒耀……”
最靠裡的展示櫃前烏泱泱擠了一大幫人,叫罵聲不間斷地從裡頭穿出來。
一個人擠着一個人的,俞溪捂着心口慶幸那櫃子都嚴實,外頭的封層做的也不差,不然出了意外她可真是——
唉!
“來啊,打就打,我還怕你一個小白臉不成!今天我打死你個欺男霸女的混蛋!”
俞溪面露歉意一路走到風暴最中心的的位置,打眼一看,恰恰是那舒耀和另一位她過往沒見過的粗莽漢子争執不休。
“等等,等等諸位,莫要動手才是。”
舒耀見俞溪來勸架,本還驚懼的臉登時悠閑散漫了起來,很是嫌棄地理了理剛才被那大漢抓皺的衣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