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渾身鱗片炸起，尾鳍不受控地顫抖：“大白鲨族群！秋季末他們都要趕赴南海繁衍，這是遷徙路線必經的海域！”

“繁衍季的鲨群……”白文喃喃重複，手臂肌肉猛然繃緊。不遠處地六條銀白鲨影劃破幽藍，鋸齒狀背鳍割裂光影。

“他們聞到血腥味了！”小黃突然驚叫，魚尾拍打着白文的胳膊，提示着他腰間的傷口。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個小小的缺口還沒有結痂，此刻正随水波暈開詭異的甜香。

白文倏然醒悟，尾鳍急轉掀起渦流，他将小黃扔到一邊。

珊瑚叢中黑影閃過，他俯沖抄起半人高的礁岩。

小黃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條湛藍魚尾——看似纖薄的尾鳍竟将礁石攔腰劈斷，斷面在深海中泛着冷鐵般的光澤。

“躲好。”

白文轉身迎向迫近的銀潮，為首人魚咧開三排倒齒，腥風卷着氣泡撲面而來。

礁石與利齒相撞的刹那，細密骨裂聲如冰層迸裂。白文順勢旋身甩尾，水流在尾鳍似是凝聚成刃，兩條人魚如斷線紙鸢般撞向遠處海嶺。

珊瑚群轟然坍塌，驚起漫天磷蝦如星雨墜落。

餘下鲨群驟然停滞，渦流中浮沉着碎裂的齒冠。

刀疤人魚頸側鰓裂怒張：“你是哪個部族的！”聲波震得小黃藏身的岩縫簌簌落灰。

看着飛遠的大白鲨，小黃面上有些失落地往外遊了遊，隻露出綠色的眸子觀察局勢。他看着白文不顯蠻橫的寬肩窄腰，慢慢地，發出一聲感歎。

白文沒有回話，望着自己泛藍色淡光的指尖若有所思，虎口處新鮮傷口仍在滲血。接着，嘶吼聲再來，白文回神，躬身如拉滿的強弓。

“咔嚓！”

珊瑚礁應聲斷成三截，白文掄起礁石的動作掀起小型漩渦。

刀疤人魚的利齒與岩石碰撞瞬間，暗紅牙龈滲出鮮血，卻仍發狠咬住不放。白文順勢旋身，尾鳍肌肉爆發出驚人扭矩，整塊礁石竟被掄成流星錘。

“砰！”

人魚的側鰓重重挨擊，倒齒應聲崩飛。白文趁機突進，尾鳍如鞭抽打海床，揚起的沙塵瞬間模糊戰場。小黃隻見沙霧中藍影疾閃。

當人魚張開血盆大口時，白文突然松手棄石。鲨齒咬空的刹那，他閃電般探手扣住對方上颌，拇指精準抵進鼻腔軟膜。這處神經密集的弱點被制，兩噸重的鲨人頓時僵直如石。

“再見。”白文微微一笑，腰腹肌群暴起，人魚竟在海中劃出完美的背摔弧線。被砸向海嶺的魚人撞塌大片管狀珊瑚，驚起無數熒光章魚逃竄。

勝負已分的瞬間，遠方傳來空靈鳴叫，似管風琴混着鲸歌的顫音。

餘下的人魚頓時騷亂不堪，就連最兇悍的刀疤人魚都開始後撤。白文詫異轉頭，卻見小黃正瘋狂用尾鳍拍打岩壁——順着它視線望去，黑白相間的死神正破浪而來。

七條虎鲸呈新月陣型包抄，聲波定位的咔嗒聲密如驟雨。

白文突然按住胸口，某種古老韻律穿透層層海波——不是鲸歌，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幾道黑白色的身影沖進了大白鲨群，隻聽幾聲恐懼的嘶吼聲，鮮血迅速蔓延開來，染紅了原本清澈無比的海水，清脆靈動的叫聲在期間也顯得格外恐怖。

是前來捕食的虎鲸。

小黃顫顫巍巍遊到白文身邊，或許是因為受到驚吓，它的尾巴不停地拍着白文的手臂，有點發麻。

他看着表情不好的白文，急忙勸阻：“虎鲸來了！這群未成年的虎鲸調皮地要死，他們附近肯定還有成年的虎鲸，我們——我們快跑啊白文！”

白文沒有理會小黃，他按着自己的心髒處，過強的心跳讓他大腦有些眩暈，就好像是在催促他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

“砰—砰砰——”

重要的事情……

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在他的世界上的事嗎？

“怦—”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還在虎鲸面前——對了！

虎鲸！

是虎鲸！

景楠！

銀芒乍現的瞬間，白文本能探手擒住虛空。觸感如握寒玉，半透明手腕在他掌心漸次凝實。

銀白發絲如月光水母在他指縫間綻開，白玉般的肌膚下，金棕色虹膜流轉着虎鲸獨有的環狀光輪。濃密的白色睫毛下，狹長的狐狸眼不顯一絲魅氣，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銀發人魚自扭曲的光幕中現身，金瞳掃過白文滲血的鱗片，溫度驟降的海水瞬間凝出冰晶。

白文的鰓裂不受控地張開，嗅到對方鱗片分泌的信息素——柚子清香味。

“景楠？”白文脫口而出。

掌心銀鱗随血脈鼓動發燙，仿佛他們曾在某個被抹去的時空長河盡頭，以同樣姿态抵死糾纏。

“是我，”如同神明般長相的人魚低聲道，“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