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煜:“老陳!你等等!你去哪?”
陳九黎沒有回答,隻是笑着向他揮了揮手。然後陳九黎轉過頭去一步步往院子外面走去,舒煜想要叫住他,但是怎麼也動彈不了。
他眼睜睜看着那個身影一點點遠去,輪廓越來越模糊,最後融入到了一片白光之中,舒煜隻覺心如刀割,眼淚決堤。
舒煜也有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時不時也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一定給老陳開很多間鋪子,給他訂最好的木頭原料,如果他願意再給他尋一個媳婦,天下之大總有其他的半妖,也總有不以出生論英雄的人或者妖。
可是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就算哪一天他真的能夠左右天下風雲,也沒有人可以聽他誇耀了。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失去一個愛你的人,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死掉了一樣。
舒煜想着:“直到我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我都會永遠記得陳九黎,我會帶着他的記憶活下去,直到我生命的終結。”
舒煜知道在他内心深處,他其實并沒有想要參與到皇權的争鬥之中,一直以來都是想要自保,或者去主持正義。但是退讓有什麼用?所謂仁慈所謂理想都是放屁,如果沒有實力,如果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還活着幹什麼?
他已經無暇去想小琦到底去了哪裡。至于葵州,他自暴自棄地想:誰愛去誰去好了!
他病好了以後還是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将自己關在書房裡,他已經囑咐下人不見任何人,但是唐熠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說服王管事放他進來了。
舒煜還是不願意見唐熠,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舒煜的書房門口,他的影子打在窗紙上。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書房的門“知啦”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縫隙,而開門的人已經轉身回到房中了。唐熠從善如流地低頭推門走了進去。
舒煜的眼睛充血,滿臉疲憊,正以一種戒備的眼神看着他。
舒煜直接跳過寒暄,平時的好涵養此時也蕩然無存,滿臉都寫着“快滾”兩個字。
“唐大人找我何事?”
唐熠剛要開口,就聽舒煜冷笑了一聲說:“你要是說諸如‘要報仇雪恨,不能讓他白死了’之類的廢話就請回吧。”
唐熠搖了搖頭,他嚴肅地看着舒煜,說:“殿下當時和臣說要實現自己的抱負,讓臣能有幸輔佐殿下。可是殿下,您當時真的懂得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句話一刀戳進了舒煜的心窩,他的眼睛蓦地就紅了。是的,就是因為他不知天高地厚才會毫無防備地走進這危機四伏的京城,才會讓陳九黎如此無助地死去。
唐熠:“殿下現在要退縮了?正好遂了那□□賊的願嗎?!”
舒煜:“你不用激我。”
他很害怕,他已經失去了陳九黎了,他想着自己的母親和杜越,他本來在世間就隻有這麼一點點親情,如果再讓他經曆過這樣一次失去他絕對會崩潰的。如果他不争不鬥,雖然他是得不到善終,他身邊的人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不是嗎?
唐熠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提高了音量:“殿下,您的抱負就隻有這種程度嗎?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隻有舍才有得,你要想好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置于死地而後生,如此束手束腳瞻前顧後不如就現在就放棄吧!”
唐熠從來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雖然面貌上是一個中年人,但是一開口就好像一個半截已經埋進了土裡的老人,舒煜從來沒有見他生氣的模樣——憤怒也是一種活力的表現。
他一時間被震驚到了。
舒煜:“......”
唐熠:“殿下,您以後可以為千萬人主持正義,我能夠理解您的悲傷,但是如果現在止步,一切的努力和犧牲都會變得毫無意義。殿下,您難道不想讓陳九黎的死有意義嗎?”
舒煜擡起了頭,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是為了那個人嗎?”
唐熠露出了一個悲傷而溫柔的笑容:“我說過的,願意舍棄我的所有,所有,來輔佐您。”
舒煜低聲說:“我沒有放棄,我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
唐熠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那就好。”
隻能走下去了,就算前方是刀山是火海他也隻能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