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煜在出發前就開始搜集任何可能獲取的關于葵州幹旱的消息和情報,越詳細越全面越好。
這幾天忙得昏天黑地,他伸手探了探脖子上挂着的妖鈴,這是他那天從陳九黎遺體上取下來的,但是已經損壞了,他試過好幾次,但是就是聯系不上小琦。
也有可能是小琦将妖鈴弄丢了。
舒煜從書卷的海洋之中揚起頭,出神地想:“小琦去哪裡了?”
自從他病好了就派人暗中尋找小琦,但是一直都沒有消息,他越來越焦急,但是現在他分身乏術必須要前往葵州。他囑咐了下人繼續尋找,甚至找來了唐熠,他在朝中根基很淺,唐熠說他在伏妖衛之中有人,可以幫忙暗中尋找,讓三殿下放寬心。
舒煜是放不了一點心的,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想這次從葵州回來之後一定親自去尋。他在心裡期望小琦已經安全地回到了妖族。
就在舒煜出發前往葵州前一天晚上,一個黑影躲在樹後面,鬼鬼祟祟地盯着三皇子和他精簡的車隊。等車隊慢吞吞地出發之後,那黑影像鬼魅一樣時而顯現時而隐去跟着車隊的方向前進
車隊先是沿着官道前行,每天在驿站歇腳,但是快接近葵州之後,路就變得窄小,有的時候甚至走上了山間小路。
琦一路跟随着三殿下的車隊,隻是到了城鎮便不太好跟了。
于是琦的面罩又重出江湖了,再加上他頗有個人特色的破衣爛衫,在把頭發好好地藏進惟帽裡,路上的行人都覺得他大概是個窮人家跑出來的熊孩子。不仔細看是注意不到他綠色的眼睛。
琦就這樣一路上跟着舒煜的車隊,晚上他就在他們落腳客棧的房頂上睡覺,白天就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們前行。餓了就随便摘點果子吃,渴了就去溪邊飲水。
走到葵州附近的時候,舒煜從馬車中向外望,發現了破衣爛衫的人三兩成群地向遠離葵州的方向前進。
等那些人走近了,舒煜才看清他們的樣子,那可真是讓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三殿下錯愕。
一旁騎馬的杜越将舒煜的腦袋按了回去,一把拉下馬車簾。
隻見那群艱難跋涉的人有男有女,隻不過都半裸着,手裡拿着的是一塊幹枯了的樹皮,正在啃食,他們的嘴唇全部都被粗粝的樹皮磨破了,血流到了下來,像是疤痕一樣凝固在了下巴上。
還有人腳上拷着鐵鍊,肩上扛着瓦磚柴薪,整個人都浮腫起來,而懷中還抱着一個一動不動的幼童。
舒煜被杜越按了進去,但是他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停車!”
杜越抗議道:“殿下,不要橫生枝節!”
舒煜的聲音卻很堅定,他重複了一遍:“停車!你想抗命嗎?”
杜越歎了口氣,他立刻讓車隊停了下來。舒煜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那些流民神情恍惚,可能都沒有太注意官道上來往的馬車和車隊,這時候突然看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人突然出現,都被吓了一大跳,都遠遠地躲了去,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
舒煜立刻停住了想要接近他們的腳步,在原地誠懇地說:“各位鄉親們,聽我說......”
但是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那些流民躲得更遠了。
舒煜扭頭對杜越說:“把我們的盤纏分一點給他們。”
杜越雖然頂着一臉“你瘋了”的表情,但還是照做了。
果然,當杜越把一些白面拿出來了之後,那些流民的眼睛就突然從混沌的狀态之中恢複了過來,重新有了光彩。
他們像是面前吊着一根胡蘿蔔的驢,眼巴巴地聚攏到舒煜周圍了。
舒煜走到杜越身邊,輕輕在他背上擂了一下,笑道:“剛剛我有些急了,口不擇言,不要生我的氣,嗯?我有事要問這些人。”
杜越:“問他們什麼?再說了,這群......也不像是能答話的樣子。”
舒煜的聲音冷了下來,說:“他們應該是從葵州逃出來了。”
等那群流民吃上了飯,舒煜擺出了有生以來最為親切的笑容,貢獻了他畢生的演技,上前去問一個看起來神智還比較清楚的老漢,那老漢瘦得隻剩骨架,一雙眼睛驚恐地看着舒煜。
舒煜:“老人家,發生什麼了?”
那老漢認出是賞自己一口飯的人,立刻把什麼都交代了。他們的确是從葵州出來的。他是一個農戶,今年旱災厲害,他全家除了他和他的小兒子都餓死了,他埋葬了家人,然後帶着小兒子從葵州逃出來了。
舒煜:“朝廷沒有發赈災糧嗎?”
老漢:“發......發了,不夠。然後......”他說到一半又啃了一大口手中的面餅,顫顫巍巍地說:“然後好多人就消失了......”
舒煜安撫地拍了拍老漢的肩膀:“他們是餓死了?”
老漢:“不是,就是出去找吃的,然後......然後就沒了,消失了!”說完他也顧不上吃飯了,悲從中來,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舒煜隻覺得一股涼意竄上了後背。
消失了?是什麼意思?
幾日後,舒煜的車馬隊終于抵達了葵州的境内,他們一行人正在驿站歇腳,按照時間他們應該現在去拜會葵州知州,但是和三殿下同行的左忠慶左禦史卻發現三殿下病倒了。
三殿下閉門不見,隻派了杜越來傳話:“不急,殿下大病初愈又舟車勞頓,需要休整一日,明日再去。”
左禦史隻能領命去回了知州府上派來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