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又一位施主來了。”

蘇纓甯心知不便再留，起身福禮告辭：“今叨擾住持感觸良多，望住持雲遊途中保重身體，山高水遠一切順利。”

淨空低眉淡笑，點點頭撐着桌邊起身，欲送她出門。

蘇纓甯察覺其步伐沉重，反握其袖口攔下勸道：“住持止步，便送到這兒吧。”

她拉開禅房門，盈盈目光一閃而過。尼童子身旁赫然有一身量颀長男子背對自己站着，想來就是那位要見住持的香客。

暄風拂過，低低吹起禅房院中的幾片枯樹葉泛起灰白色的圖景。瓦檐上的鳥獸被這聲響刮得亂了陣腳，忽地飛過播散出一旁沉香的味道。

蘇纓甯轉身合上門扉，輕拽兩下合攏。那股淡淡的氣味也随之輕嗅入肺，讓她一陣戰栗。

這個氣味？

她颔首斂眸與尼童子道了别，這邊門外香客聽到禅門動靜，亦轉身徑直朝裡走去。冰涼指腹搭在木門上，使了力正欲推開。

“砰——”

肩胛撞得生疼，蘇纓甯一個箭步幾乎是撲了上去。她背手拉緊禅門，接着張開雙手一把将人攔在門外，動作一氣呵成。

“不知少卿此行，意欲何為？”

沉香的氣味，果然是他！

蘇纓甯心跳如鼓，說話間急促而慌亂。也不管此刻是否淚光盈盈，撞擊過後是否疼痛，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他來住持門外做什麼？

如此突發的響動，沈訣見狀登時後退一步。隻是面上仍未顯驚愕，唯有清寒的深眸泛着冷光：“有事。”

有事有事，他抓人回去當然是有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蘇纓甯不滿這樣的回答，白皙的臉皺成一團。在狠下心與之對視片刻後，忽又想到來時路上聽到的那些，腿竟不自覺發軟起來。方才在屋内還笑意盈盈的臉此刻慘白如紙，随着呼吸加深，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禅房裡的是淨空住持，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狗官帶去大理寺審問！

蘇纓甯茫茫斜睨院中枯葉，躲避着他的視線強裝鎮定：“到底何事能勞煩沈少卿大駕光臨？”

這會兒蘇纓甯早摘了面紗，二人之間不過幾拳距離。沉香和少女清甜絲絲縷縷相連交纏着卷入鼻息之中，沈訣高她不少，颔首便能看到蘇纓甯低斂微顫的眼睫和絞着衣袂的蔥白淨手。她輕咬下唇，一雙秀眉似蹙非蹙。

呵，沈訣低聲輕笑：都這麼害怕了，怎麼還搶着挺身而出。

眉宇間的寒意漸漸消散，他不急不緩道：“也許是你想的那樣。”

“不可以！”

蘇纓甯呼吸顫抖，眼眶濕紅，不知從哪裡借來的膽量：“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沈訣眉頭輕佻，俯身靠近輕聲道：“哦？真的嗎？”

這一問，蘇纓甯面露猶豫。難不成自己就這麼被帶走嗎？慌亂中，一個熟悉的問題呼之欲出：

“少卿大人要帶人，可有搜查令？”

“這次沒有。”沈訣答得幹脆。

蘇纓甯彎了彎唇角，忙又用手比劃了搜查令的樣式：“沒有的話，大人就請回吧！”

“這是自然。”

沈訣配合地點點頭，後撤半步站至台階下方。

此刻他與蘇纓甯平視相顧，一眼便可看到她唇畔含笑嬌憨靈動的模樣。

“隻是沈某有一事不解，姑娘是如何知道搜查令的樣式大小？難不成……”

沈訣特地頓了頓，等待觀其神色變化：

“難不成……姑娘先前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