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筒由侍從握着,顧清硯随意從中抽出一根後,簽筒停在沈訣面前。
顧清硯忙先幫他按下,淡聲問道:“廷言今日可有閑情?彩頭可是孤本典籍。”
男女客分列兩席,相去較遠。顧清硯本就為這二人尋的靠後位置,園中人影來去,更是看不清對面女客情況。
沈訣睨視對席遲遲不語,顧清硯心中了然,知會侍從将簽筒移開。
顧清硯手中的長簽矚目,語凝半晌,不高不低的聲音漸起:“能做簽嗎?”
這問的什麼意思,顧清硯笑笑搖頭:“聞所未聞,抽簽由母親提出,簽筒又是一一查驗過的,絕無可能。”
既如此,面似冰霜的人靠回椅背,再問薛諒也是擺手婉拒,筒簽又遞與旁人。
女席之上,自有侍女将另半邊簽交由貴女抽取,相同顔色者自成一隊。
蘇纓甯抽出一根底部标天青的竹簽,遞給侍女時疑惑道:“為何今日不是自己組隊?”
宋淑菡已選中一根竹簽,因着急回答,未細瞧便遞給侍女記錄:“也許這樣顯得有緣分?”
聽到侍女報了聲“紅”,宋淑菡綻開笑意。各自組隊或許還要礙着婚約被迫與顧清硯結對,然抽簽最是公平不過。
雖不知最終和誰組隊,但她是不相信緣分的。随他顧清硯會便宜誰,這麼多人總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蘇纓甯擡眸對上難掩的笑意,登時猜到宋淑菡心裡在想什麼。這麼多女眷參與,她必不會輕易抽到顧清硯。
也不知二哥有沒有參加,若能抽到他就好了……
侍從們将兩席間記錄的竹簽顔色彙總,和着家世一一唱隊。
……
安平侯幼女劉清妍,布陣使參議長子趙千峰,月白
江甯刺史三女葉江籬,國子監監生齊良,姜黃
翰林學士長女宋淑菡,伯府世子顧清硯,紅
……
唱隊的侍從沒有停留,顧清硯與宋淑菡一隊就這麼簡單滑過,落在在場衆人耳中卻是不一樣的感受。
“怎麼會?”顧清硯聽到的一瞬,短暫地皺了眉頭。
難得見他這麼大反應,沈訣側眸看去,信他也是被害事主,薛諒更是在旁點頭:“聞所未聞,絕無可能。”
這二人猜得出機關奧妙,然女客中鮮有人知。組隊一出紛紛竊竊私語,或說緣分天定,或是嫉妒宋淑菡稀裡糊塗地便撞了大運。
實則當事人聽完,若不是蘇纓甯在旁扶着,是定要大暈一場的。
嘩然嘈雜聲漸消,侍從也快念至末尾:
“按察使兼禮部左侍郎蘇策之妹……”
圈椅上的人始終氣定神閑,哪怕聽到她的名字,面上也未表露分毫。
沈訣緩緩吐息,覆着薄繭的指腹摩挲着杯盞,斂眸瞧着蒸騰升起的白煙,遮掩些許緊繃。
隻是瞬時僵硬的背脊讓人無法回避,微微凸起的筋絡無聲提醒着他:聽,誰與她組隊。
蘇纓甯同樣在等,說不上多緊張甚至有些期待。然就在此時,花園月形拱門處的通傳聲打斷一切:
“太子殿下到——公主殿下到——”
這是誰都沒料到的事,顧清硯作為宴席主人家率先反應過來,園内一幹人等随之福身拱手。
“免禮罷,本是替父皇向伯爺送壽禮,永甯聽說裡頭熱鬧着呢,非要進來瞧瞧。”
他揮退内侍,說得極其輕松自在,在場衆人跟着長舒一口氣。
永甯公主與他并非一母同胞,生母隻是個貴人。卻因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朝他作色時無需等候時機,比如現在。
永甯雙臂交叉置于胸前,結結實實地翻了個白眼:“太子哥哥果真受寵,父皇都能被當成幌子,明明是自己吵嚷着要來。”
被揭了短,蕭牧也不生氣。喚侍從加兩個位置,坦然坐下。接着如同一切隻是意外般,神色自如低聲笑道:
“呦,少卿也來了,傷好些了?早知讓人多補上兩劍,也算落實本宮的罪名。”
“你未去抽簽結對?皇後弄得這樣大的排場,不知可否尋到心怡姑娘?”
不等沈訣回答,蕭牧問起:“唱到誰了?”
侍從躬身答道:“殿下,城南蘇家三小姐蘇纓甯。”
這個名字,蕭牧有印象。他偏過臉,鳳眸微微挑起:“是蘇策妹妹?那個上衙門告你的?”
依舊沒有等來回答,蕭牧自顧地将這反應當做肯定。想起來時聽過的幾句話,随口道:
“蘇姑娘,抽簽定人沒意思,不如找個真正有緣分的。今日本宮做主,讓沈少卿與你一隊如何?”
不如何!
侍從将這話複述給她聽時,蘇纓甯想都沒想挪至近前福禮面露懼色,張口便是不能與之同隊的緣由:
“殿下,沈少卿劍傷未愈,不宜過多活動。”
蕭牧平掃了眼園内各處,隻見草木葳蕤豔紫妖紅,席間世家貴女姿容更是秀麗奪目。
他眯了眯眼,狹長鳳眸最終停落在身側,朝着冷白如玉的一張臉目不别視,哂笑一聲:
“你怎麼知道,他受的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