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褚緊抿着雙唇,忽然問到:
“李舒雲,你剛剛是不是受傷了。”
暗色裡,令狐褚呼出的氣自上而下地鑽入李舒雲的耳朵裡,他真想撓撓,卻礙于還背着一個人。
心裡腹诽:現在才關心小爺。
“手上擦破了點皮,怎麼了?”
李舒雲無法看見令狐褚的表情,卻也聽出了令狐褚言語間的笑意:
“借你幾滴血用用,可否?”
“哇~四皇子您說的仿佛是借書本一樣輕巧。”
李舒雲仍不住譏諷一番。
言畢,卻還是乖乖騰出一隻手,雙指摩擦掉剛形成的血痂,猩紅的血珠很快又湧了出來。
令狐褚抓住李舒雲的手腕,将那沁出的血液蹭在熒光微弱的枝丫上。
那纖細的枝幹像是逢見了甘露,将表皮上的血珠吮吸幹淨,原本搖搖欲墜的葉片似乎又煥發了生機,舒展開來。
熒光也重新明亮起來。
李舒雲瞪大眼睛,腦袋像被無數蟻群爬過,心下驚恐:
若這熒光是靠血液作養分,那麼這巨樹需要多少人命鮮血供給,才能長成這般參天态勢。
令狐褚卻沒有驚疑之色,他将重煥生機的樹枝高舉,好讓光線能盡可能照亮更大範圍的石壁。
“這是誅殺蜚妖的故事。”令狐褚的目光随着光線在石壁上遊移,喃喃出聲。
“蜚妖?那不是前朝的傳說嗎?誰敢把前朝開國立業的鬼神之說繪上去?”
令狐褚沒有回話,粗重的呼吸聲在昏暗的環境中格外清晰。
“喂?你有眉目了嗎?這石壁能不能打開啊?”李舒雲有些着急。
“噓”令狐褚示意他不要再講話,李舒雲努努嘴,雖有些惱意,還是忍住了。
過了半晌,令狐褚才開口說話,娓娓道來一段前朝遺事:
“李武望清算了幽王朝的暴政,建立了以德治國的大曌王朝。”
“嗯?這三歲小孩都知道。”
“但事實上,所謂的暴政并不是因為幽王朝的國主貪圖享樂,而是...”
“他們以活人祭祀。”
李舒雲愣住了,他雖然知道全國各處發現了很多前朝遺留下來的、埋殺活人的萬人坑,但一直隻以為那是前朝君主的暴行,卻從來未曾往祭祀活動上想。
“你怎麼知道的?”
“多看書...”
即使看不見令狐褚的表情,他似乎也能從其涼涼的語氣中恍惚見到令狐褚翻白眼的表情。
事實上,他從未見過令狐褚翻白眼。
“幽王朝以鬼治天下,祭祀、術法都是立朝之根本。之所以如此看重鬼神術法,皆是因為幽王朝的先祖本就是靠擊殺神鬼大妖,來獲得天下百姓的臣服,從而建立幽王朝。”
“我知道擊殺蜚妖嘛~但是夫子不是都講過了 ,這些可能都是前朝為了取得皇權合法性,從而編造出來的故事。”李舒雲急切地回複,希望能證明自己也并非萬事不通的混不吝。
令狐褚沒有對這種說法多做評論,而是自顧自地接着說:
“蜚妖所到之處,會出現嚴重的災難,河流會幹涸,草木會枯死,隻要它一現身,天下就會爆發大規模的瘟疫,幽王朝的先祖就是集全族之力擊殺了蜚妖,從而被萬民推舉為王,繼而建立幽王朝。聽聞蜚妖之所以難誅,就是因為其有極強的重生之力...”
“所以為了能永除後患,擅長巫術的幽族族人,設立了五絕陣來誅滅蜚妖,分别是絕明、絕聞、絕識、絕生、絕往生輪回。”
“這就是石壁上的内容?”李舒雲聽完,不由擡頭去看石壁上所繪的圖案,隻見一群赤身裸體的人,手舞足蹈地圍着一個巨大的野獸:
牛身、白首、一目、蛇尾。
“其實五絕陣也沒那麼玄乎,不過是剜了蜚妖一目,看不見天地——絕明”
“割了它雙耳,聽不見萬物——絕聞。”
“斬了其首,燒之——絕識。”
“挖了它心髒——絕生。”
“将靈魂困于永生樹下——絕往生輪回。”
李舒雲嘴角抽動,這哪裡是玄不玄乎的問題,頗有些滲人了。
令狐褚邊用樹枝照出石壁上的内容,邊用手掌細細在上面摩挲,忽而停下了動作。
意識到了令狐褚僵硬的姿态,李舒雲小心詢問:
“怎麼了?”
“這上邊似乎有機關。”
李舒雲順着令狐褚的指示,目光往石壁上探尋,果然在畫面與畫面的交界處,看到了細細的縫隙。
“你有什麼想法?”
雖說李舒雲與令狐褚頗不對付,但對于四皇子的學識和智識卻很是肯定,眼下情況危急,當然不吝多多發問。
“這石壁上的圖案,似乎是層層嵌套的。”
令狐褚說着,将樹枝沿着縫隙移動,好讓李舒雲看清石壁上的内容。
這石壁上的畫,原來是一圈一圈嵌套而成,最裡面的一幅圖,是圍着大妖的幽族人将其斬首的畫面,而外圈則左右刻畫着兩幅不一樣的圖,居于中心圖的兩側,最外圈依然是兩幅圖。
共有五幅圖,以這樣嵌套的方式,排列在同一個高度。
“順序錯了。”
李舒雲聽罷,立刻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