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夜深風重，李舒雲并沒有多停留，他帶着滿腹的驚懼回到自己的學舍。時間尚早，李舒雲沒有什麼困意，他尋紙墨将今晚的細節一一記下。

他同令狐褚約定明日日中在藏書館碰面，四皇子身邊有眼線，二人交流不便，總不能次次都像今日這般話裡帶話。

今晚之事已錄訖，李舒雲翻身上床，嘗試運氣吐納，可惜身體雖恢複些許，但依然虧空嚴重，他如今内力所剩無幾，若想要嘗試躲避令狐褚身邊那兩個高手，簡直天方夜譚。

思慮間，窗外響起四更天的敲梆聲，李舒雲的困意漸濃，但心裡還是忐忑，不知還會不會陷入夢魇…

正午，藏書閣。

令狐褚看着李舒雲眼下的濃重陰影，忍不住掩面而笑，李舒雲看他顫抖的肩膀，知道他在笑話自己，卻沒有力氣與他辯駁。

笑夠了的令狐褚，将茶點推至李舒雲面前：

“宮裡送來的，新作的龍井茶糕，你嘗嘗。”李舒沒好氣地說：“哼~一晚沒睡，沒胃口。”

令狐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答案，語氣裡還是關切：

“又魇着了？要不等會在這兒補眠。”

對哦！

李舒雲的眼睛亮起來，一語點醒夢中人，他是得找找原因：為什麼昨天中午沒有陷入噩夢之中，若是有特定的因素，也許就能找到徹底解決夢魇的辦法。

“好！”他伸手拿起面前的糕點，一口吞下，嘴巴含糊不清地回答：“等會就睡睡看。”

門外的常禮常樂又忍不住對視一眼：

在學舍裡……睡睡看？

李舒雲當然沒忘記正事，他伸手将令狐褚的書搶過來，裝作好奇地翻閱：

“看什麼呢？曌明文選，好無聊的内容，你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他故意提高音量叫外邊的耳朵能聽個清楚。

書本被随意丢了回去，令狐褚也不惱，拿起被丢在面前的書本，眉尾微揚……

書裡果然有異。

李舒雲将記錄昨夜情況的紙條夾在書中，令狐縱覽一遍，将事情經過暗藏于心。接着假裝調香，動作優雅地将紙條放在香爐裡，燒化了。

動作一氣呵成，令狐褚繼續讀書，表情看不出一絲異樣。李舒雲盯着他的目光灼灼，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執着地想要從令狐褚的表情上讀出他的想法。

沒有驚訝！

沒有恐懼！

也沒有疑惑！

就好像井中的水，并非憑空生出。

李舒雲有些煩亂地敲敲桌面，希望令狐褚給他些許提示。

“舒雲若是困了，就睡會吧，我有些疑惑，需從書本中尋求答案。”

令狐褚的言語算是暗中回答了他，可李舒雲心下還覺得不爽利，疑問很多。可惜外邊兩雙耳朵，讓他難以直接開口。

算了，眼下除了令狐褚，他也無人可信。不知不覺，兩人又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李舒雲趴伏在桌上，尋了個合适的姿勢，準備補覺，心裡盤算這兒究竟有何不同，昨日竟能規避噩夢：

時間特殊？可在将軍府裡，他也曾長夜難眠，白日昏迷過去，一樣陷入夢魇。

地點特殊？難道這些鬼怪還同他相似，怕讀書？

還是說這裡不止他一人？那更不對了，殺意更重的李震，鬼怪都不怕啊……

李舒雲将腦袋從臂彎裡擡起，瞄了眼對面的人：

令狐褚……

念頭一閃而過，立刻被他從腦海裡趕走，若真是如此那可太麻煩了。

各種猜測在李舒雲的腦袋瓜子裡亂成麻團，困意很快便從中湧現，身體不再有下墜的沉重感，而是在陽光之下如浮塵般輕盈輕松，飄飄然如浮沉雲端。

……

不知沉睡了多久，舒舒服服在雲端安眠的李舒雲陡然從雲層下墜……

掉入漫天火海，夾雜着濃濃血色的腥土之中，熟悉的魇怪如海浪湧向他！

“不！”

李舒雲從噩夢中驚醒，周身如落冰窟，盜汗被蒸發，從背脊涼到心口。

怎麼會這樣！

李舒雲很清楚，夢境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究竟是什麼讓這些惡魂又纏上了他。

窗外鳥雀相鳴，陽光正好，香爐裡煙霧緩緩升騰，書香與沉香融在空氣中，叫人心安。

午後、學舍明明與昨日相同…不對！李舒雲尋向四周——令狐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