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是在将軍回府那日闖的禍。赤焰駒發狂般沖向華雲峥時,華雲清正抱着洗衣槌跪在道旁。他本能地撲過去拽住缰繩,被馬蹄踢中小腹的瞬間,聽見風中傳來鈴铛般的輕笑。
華明淵勒馬停駐時,看見的便是庶子滿手是血地制住驚馬。少年破爛的衣袖滑落,露出臂彎處熟悉的箭傷疤痕,還是小時候遇見刺殺時為他擋的。
"你..."鐵甲将軍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突然用馬鞭挑起華雲清下巴,目光掃過少年眉宇,又落在他頸間用草繩系着的殘玉上。玉佩邊緣的焦痕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青芒,像被雷火淬煉過。
正廳傳來瓷器碎裂聲時,覆雪正蹲在将軍肩甲上打哈欠。她看着華明淵一掌拍碎黃花梨方桌,滾燙的茶湯濺在王氏精心描畫的黛眉間。
"本将竟不知,府裡養了個馴馬好手,當家主母真是會為将軍府培養人才。"将軍的護腕擦過華雲清滲血的額角,突然拈起他發間一片梧桐葉——本該在六月就落盡的枯葉上,赫然留着貓爪抓撓的痕迹。
衆人皆瑟瑟發抖,摸不清将軍府主人現在對這個庶子到底是個什麼态度,皆不發一語。華雲清打破沉默,卻是沒有告狀:“父親息怒,雲清不礙事的。”
是夜,華雲清被移出柴房,王氏被罰禁足,理由是治家無方。新住處挨着馬廄,卻能望見覆雪常蹲的梧桐樹梢。他摩挲着枕下的半本兵書,忽覺窗縫飄進縷梅香。月光漏進床帳時,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輕車熟路地鑽進被窩,尾尖輕輕掃過他心口發燙的胎記。
華雲清不發一語的抱住它,盡自己所能給它溫暖舒适的睡眠,然後如之前一般天天一個人開始自言自語的說着過去的點點滴滴。貓隻管睡,人說了什麼她隻當催眠。
西廂房傳來嫡兄驚夢的哭嚎,華雲清把臉埋進白貓蓬松的皮毛,“白日都不見你影子,一到晚上就鑽被窩,你這貓像極了那些青樓纨绔。”暗處,少年被馬蹄踏過的腰腹處浮現出道道金紋,而覆雪爪墊下的《六韬》殘頁,正隐隐滲出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