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落幕之時的歲月應盡情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英]狄蘭·托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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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莫納斯特拉記憶裡的西裡爾是那樣軟弱可欺。他從不會拒絕求歡——是的,随時随地,隻要沒有被别人看見的可能。他是惹人喜愛、自欺欺人的小公主,而不該是能置人于死地的魔頭。
上校感到有些難過,單手拎着西裡爾的頭發,作勢就要往窗外丢。但醫生的手指頑強地摳着窗台,以至于怎麼也推不出去。
事實上,雅各布·莫納斯特拉并沒有真正緻他于死地的想法——那隻是為了好玩,裝腔作勢吓唬他罷了。
“看來糟糕的經曆讓你的小腦瓜變得很不清醒了,西裡爾。”
“我沒病,你才是瘋子。我要你還回我的一切,還回我本該合理享有的人生!”
一想到曾經失去的親人與友人,還有最近失去的小德米特裡,西裡爾就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
“是你剝奪了我得到幸福的權力!”
他從未忘卻那段日子,但他又怎麼可能會忘。雅各布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壓制在牆上,将那些無休無止的法語、德語髒話提前扼殺在了那張惱人的嘴裡。
“小雜種,你知道嗎?有病的人最愛說自己沒病。”
“惡心(Yack)!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你就是個弄虛作假的孬種!”
雅各布總是要為眼前這條不屈不撓的生命所震撼——那些足以将一般人殺死成百上千次的痛苦,在他的身上竟然似乎留不下一絲影子。
他短暫地失神了。他真好奇,如若沒有那條斬不斷的血脈紐帶,一位能讓西裡爾·席林耿耿于懷,甚至願意為之獻上生命的人究竟會是何許模樣。
……好吧,寬容的上校倒是願意承認自己想象力有限。
不過,此時的西裡爾真的好像一隻掙紮的流浪貓。他樂呵呵地掐緊了些。如他所願,他的小貓不依不饒地撓着他的手。
他不會殺死西裡爾的,當然不會的。他并不樂意早早讓這雙生動的眼珠提前在地下腐爛,從此不見天日。
“當初我應該當着希爾維娅的面上你,這樣,那甯死不屈的貞潔烈婦就會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腌髒賤貨了。”
“我不怕你,沒有靈魂的軀殼是不會被玷污的……”
話音未落,他就又讓怒火中燒的雅各布親吻了嘴唇。
“怎麼會,我比誰都相信你有個靈魂。”
如若不是慣用手受了重傷,西裡爾即便不能跟上校打個平手,也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被最痛恨的人輕而易舉地捉在懷裡。
不過,當西裡爾呵呵冷笑起來時,看起來還真像個瘋人。
“莫納斯特拉,那你也一定相信寵物兔有靈魂吧?”
“也許。”
“我記得,你一直都很疼愛你的安哥拉兔。它們看起來一模一樣,但你一眼就能認出每一隻的名字,如果它們死了,你會難過好幾天……但是呀,我那會流淚、會痛恨、會懇求的靈魂,在你眼裡,居然遠比不上幾隻長毛安哥拉兔的寶貴。”
現在西裡爾雖然喪失了許多理性,但說出的話還真可謂是一針見血。他發誓他不會向仇敵求饒,永遠不會。他可以提前死在這漫長的黑夜裡,但絕不能主動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