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仍舊還是很虛弱,但的的确确已經睜開了眼睛……那當然是一個極好的開始!哥哥,我願意把靈魂獻給你,如果那樣就能使你得救的話!
可他雀躍的心情很快就像被澆了一桶冰水一樣,心涼了半截。他看到西裡爾固執地轉過脖子,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顫巍巍地試圖将監護裝置上的導管含到嘴裡。
他到底想幹什麼呀?!德米特裡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查看情況。不料,西裡爾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你要幹什麼,嗚,嗚……!”
“西裡爾,别怕,别怕——你等着,我去叫人,你别睡,千萬别睡……!”
要是他現在睡過去,鬼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再醒過來了。
他邊說着,邊手忙腳亂地要去叫人。
“今天是星期幾?”西裡爾閉着眼睛,痛苦地喊道。
“星期三,西裡爾……”
已經是六月,德米特裡想到了櫻桃園裡快要成熟的櫻桃。他無法描述此刻沉痛的心情。
西裡爾似乎沒有聽清他的話。隻眨了眨迷離的眼睛,随時都可能翻起白眼。他看起來又快要暈過去了。
弟弟的心情重又跌回了谷底。
“西裡爾,西裡爾,你生我的氣了嗎?”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哥哥的手。他不吱聲了,因為他想起這隻手曾動彈不得地被陌生人攥在掌心裡……像磨刀石,貼着某件怪誕猥瑣的刑具慢吞吞地摩擦。
沒人知道德米特裡·尼古拉耶維奇是否還能如同往常一樣鼓起勇氣,堅定不移地與西裡爾站在一起。
友人與血親遠離了西裡爾,棄若敝屣,而德米特裡與他僅僅共同生活了三年。他有難以痊愈的精神疾病,堪稱風平浪靜的日子已然是屈指可數。德米特裡已經是一個很仁至義盡的弟弟啦。即使他不願意留下,誰又能責備他呢?
德米特裡慢慢綻開了柔和的微笑,随後就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不不,現在是四月。”他學着加斯科涅先生高談闊論的樣子,故作高深地摩挲起一根胡子都不可能會有的光潔下巴——那是一種堪稱慈愛的目光。這樣的眼神與這張稚嫩的小臉并不十分相稱,但是……
“當然啦,西裡爾!正所謂春光旖旎。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我還有很多有趣的故事,迫不及待地想要講給你聽……”(此處的德米特裡所言“春光旖旎”乃是威廉·莎士比亞的句子:"April hath put a spirit of youth in everythin",即“四月将勃勃生機注入萬物”)
西裡爾睜開眼睛,茫然地點點頭,仿佛真的聽懂了,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