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德米特裡再能忍痛,此時也疼得發出凄厲的慘叫——這個金枝玉葉的小貓兒何曾被誰這樣摧殘過身體呢。他下意識想要用手護住自己的腿,于是他的同胞又用了些力氣,把他的胳膊也給拉得脫臼。劇痛讓他幾乎在地上匍匐前進。波蘭人見他掙紮得過于厲害,就給他注射了鎮定劑。
德米特裡很快渾身松弛下來,沒有了逃跑的力氣,隻能任由他人擺弄。他垂着頭,想要說什麼,但稍微一動便會像不要錢似地往大腦裡輸送的劇烈疼痛感與鎮定劑的雙重作用導緻他動彈不得。但當那隻陌生的手撫摸着他的嘴唇時,他忽然再次毫無征兆地暴怒起來,同時惡狠狠咬住那隻作惡多端的手。他咬得極重,這小小的報複成功讓對方見了血。但除了腹部多挨了惡狠狠的一腳,眼前天昏地暗栽倒在地上以外,他什麼好處也沒得到。
此前德米特裡試過絕食自殺,卻被波蘭人輕而易舉地化解。他掰開他倔強的嘴強迫他進食,再者就給他打點滴。現在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腹部,但是什麼都沒有捂住。畢竟他本就纖細的手臂已經被拉至脫臼,哪有什麼力氣移動呢。他隻好重新無力地陷入了沉默,但仍然能清晰地感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感到自己的大腦無法處理任何事情,五感幾乎全部融化,但他仍在努力控制自己,強迫聽力保持敏銳。他詛咒……詛咒世間一切的罪人!
他并不愚蠢,當然猜得到自己會像一個脆弱而沒有彈性的破敗紙袋一般被人蹂.躏……他還能忍受麼。不,不如說他是不得不承受。已經沒救了,哪怕清晰地感知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也無法抵抗既定的命運。那麼這樣的痛苦,便是沒有意義的。他覺得自己還不如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次。
但忽如其來的槍聲打破了甯靜。他睜開眼,看到醫生跟波蘭人扭打在一起,那個看起來像醫生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将波蘭人壓倒在地,面容猙獰、充滿仇恨地毆打他。德米特裡疼得幾乎發瘋,但并不敢出聲打斷這場瘋狂的暴行。他畏懼他們,因在場所有人的行為舉止而感到膽寒。他害怕醫生揍完波蘭人就輪到自己了。
那個有着銳利灰色眼睛的醫生過了很長時間才注意到他。一見到他,便淚流滿面。
“我來得太遲了。你是小鴿子,一隻純白的小鴿子。你什麼都沒做錯,要怪,就怪我們這些無能的大人。是我們沒能在你們出生之前,就提前殺光世上的壞人……”
啊……德米特裡漸漸想起來了。起初他以為這又是雄性動物之間的一場使人厭倦的主權争奪戰,但醫生并沒有碰他,隻是把衣物披在他單薄的肩上。
德米特裡并不信任他,往後退了退,警惕地遠離了那件溫暖但沾染着成年男人氣味的衣服。他有些疑惑與茫然,不知道那個上了年紀的醫生為何哭得這般動情。但他漸漸地聽明白了。醫生是俄羅斯人,叫做葉戈爾,而他的外孫女叫做尼娜。但這又如何呢,他不信任這種似是而非的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