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喆不禁想,要是沒遇到師父,他現在肯定灰頭土臉窩在漏風的舊房子了,幹草做被,涼水充饑,所以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在穆喆陷入回憶裡的時候,池淮已經脫得隻剩裡衣,當他以為穆喆也差不多的時候,卻看到他依舊穿戴整齊,并且還笑的有點惡心。
“你在幹什麼。”池淮皺着眉頭問。
“沒什麼沒什麼。”穆喆說着就脫衣服。
刺青刺青。池淮眼裡控制不住的興奮,他甚至聯想到要是揭發了卧底的身份,師父會怎麼誇獎他,真是越想越興奮。随着衣衫一件件褪去,裸露的雙腿讓刺青不這麼重要了,點點淤青刺到了池淮的雙眼,呼吸停了一瞬。
一瞬間,罪惡感湧上心頭,或許真如師姐所說,穆喆隻是一個普通人,師父心軟不忍他再受苦,将他帶回山上,就像當年師父将還在襁褓中的他抱到蒼巒宗一樣。上前一步,第一次說出關心的話:“你這是怎麼搞的?”
穆喆對自己身上的傷痕已經免疫,慢慢都會好的,隻是時間問題,讓他手足無措的是一直看着自己脫衣的池淮,雖然說同為男子沒什麼的,但和旁人一起他卻是第一次,這奇怪的感覺讓他面頰泛紅,抿了抿嘴,答:“之前的磕碰,現在無礙了。”他才不會說是被别人欺負成這樣的,面子很重要。
池淮半信半疑,不過沒再追問,一同洗浴一是為了看刺青,二也是睡前的清潔,當着穆喆他開始脫裡衣,露出半個肩膀,穆喆深吸一口氣背了過去。
扭捏個什麼勁,池淮撇撇嘴也背了過去。“池子是藥池,傷者泡了修複痊愈,常人泡了強身健體,進池子前先用木桶裡的水重洗一遍身子。”說着池淮舀起一瓢水澆在身上,嘩啦啦的水聲在屋子裡回響。
強身健體,聽到這四個字穆喆來了精神,每每被王大毛那幾個混蛋圍住時,最開始他也能揮動幾下拳頭,來上幾個回合,最後都因體力不支,雙拳難敵四手而倒下。吃不飽飯哪有力氣打的過,穆喆伸出胳膊,彎曲手肘發力,肉都沒多少,肌肉更是看不出來,此時一顆努力的種子就在穆喆心裡種下了。
等穆喆踏進水池時,池淮已經端坐在池子裡閉目養神,微燙的水帶有淡淡的香,穆喆快速進入隻露出一個腦袋,眸在轉,這次輪到他開打量這個師兄了。
先是上半身,常年練劍的原因,有着清晰的線條但不顯壯,往上便是他一直想看卻不敢仔細看了臉,霧氣的存在增加了朦胧感,柔和了他的眉眼,在熱水的浸泡下雙頰紅紅一片,倒是有幾分可愛。
可愛不了一會,池淮就睜開了眼,淩冽的眼神堵住了穆喆想要看下去的想法,裝作不經意慢慢轉個身。
轉身的動作合了池淮的心意,看了一圈下來毫無收獲,沒有一點印記。又一個命令的語氣:“胳膊,我看看。”
穆喆不明所以,在想是先伸胳膊還是先問何意的時候,池淮兩步就到了他身邊,不給别人反應的機會,一把将隔壁扯出水面。
沒有,另一條,也沒有。脖子,沒有。前胸膛,也沒有。
穆喆被人像個小雞仔一樣轉來轉去,暈乎乎的腦袋差點站不穩,直到池淮将他推開,他靠在池牆上,疑惑問:“師兄這是何意?”
池淮沒有回答他,低頭嘟囔了一句不可能,丢下穆喆一個人揚長而去。
穆喆回到寝屋的時候,燈隻亮了一盞,昏暗的環境讓那些會發光的石頭更招眼,這些石頭等級較低,沒有足夠的能源對修煉無益處,隻有周身透出的五光十色才能說明它和普通石頭的區别。偏偏是這沒有用處的光,也能讓它變成人人喜愛的擺件,池淮就收集了很多,夜深人靜時,這點微光一點也不比星光遜色。
窗是開着的,深秋夜涼,晚風涼爽,屋裡的溫度和外面沒差,穆喆打了個冷顫,蹑手蹑腳進了被子;池淮睡的離窗戶更近,平躺身軀,雙手枕頭,不偏不倚可以看到窗外的星空。星星的遙遠讓他浮想聯翩,晚秋獨有的清冷味道讓他心曠神怡,在這種時刻他無心問津無休無止的猜測,蒼巒宗的以後,修道的境界,無妖祟的世間,隻有這些才能長存心中。
蠟燭在慢慢消耗,昏暗的光也慢慢消失,此起彼伏的呼吸在回蕩,誰都沒有睡意。穆喆轉了個身,柔軟的被子讓他想起在劉阿婆家的日子,搖搖晃晃的小木床,一張很小卻很暖和的棉被,早上睜眼的時候總能從被裡撈出一隻小貓,緊緊巴巴的日子,卻是他在後面幾年無數次回想的幸福。
阿婆喜歡坐在小木屋前遙望山的另一邊,她說她的子女都在那邊,穆喆抱着黏他的貓想,那為什麼子女不來看看阿婆。阿婆喜歡貓,村裡跑來跑去的小貓都是阿婆養的,穆喆覺得阿婆和師父很像,師父将他帶回了蒼巒宗,阿婆在河邊把他撿到家裡。
沒遇到阿婆前,自己是什麼樣的呢?他用力地想,可怎麼也想不到。
“咕~”空虛的聲響從被子裡傳出,穆喆揉了揉肚子發現聲音來源。好餓,他幾乎一天沒有吃飯,越想越難耐,在床上翻了兩下還是沒能挺過來:“師兄?”小心翼翼地詢問,在試探對方現在的狀态。
“案台邊上有個盤盂,裡面有些糯米餅和果子。”屋太靜,五感太敏感,池淮喜歡藏食的習慣便宜了穆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