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會恐懼,隻是他并不想讓她知道,而她也并不想知道。
她将視線轉了轉,放在頭頂閃爍明滅的星空上。
那些比瞬間燃放的煙火更美的浩瀚星海在她仰望的瞳眸中沉浮,她不由出聲贊歎道:“真漂亮啊——”
無情執着酒杯的手一頓。
而後他擡頭,看着布滿天宇的星河将自己的視野漸漸亮開,唇角劃開一道笑意,擡手将杯中的梨花釀一飲而盡,“是啊。”
正說着,安上娆卻突然覺得臉上一點涼意。
她伸手摸了摸臉,攤開手一看,卻隻感覺掌心帶着一點濕潤。
無情用袖擺往她頭上擋了擋,說道:“是夜雪。”
安上娆一愣,“下雪了?”
“是啊。”
無情說道,“走吧,進屋。”
說着,就打算将她拉起來。
安上娆沒打算起,擡起了頭,手上一用力,差點沒把無情從輪椅上拉到自己懷裡來,不過也是把人直接拉着伏到了自己的膝上。
兩人俱是一愣,而後安上娆就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無情公子,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隻能你一身若柳扶風,這才讓我溫香軟玉抱了滿懷。”
無情頗有些尴尬的咳了一聲。
他正欲起身,從她的膝上起來,卻措不及防地被她抱住了脖子。
“我想看雪。”
她說道。
“明早再看吧。”
“不行,就現在!”
她說着,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點,逼得無情與自己面對面的又逼近了一點距離,看上去倒頗有些強迫的意味。
無情無奈,卻拿她沒辦法。
在某些時候他們都是一樣的,尤其在對方從正經從容變成刻意的孩子氣,簡直是不讓人寵着都不行。
他妥協道:“我去裡面拿了鬥篷我們再看。”
安上娆眨着眼睛想了一會兒。
無情淡淡的開口,又補了一句,“不穿着就不看。”
她立刻敲定道:“你抱我進去!”
無情唇角一勾,懶腰将她抱起。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角落下一吻,輕聲道:“求之不得。”
等他們穿好鬥篷戴好兜帽出來後,外面的雪已經将地面覆上了一層,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無情照舊在台階上鋪了一塊帕子,但是考慮到下雪的緣故,他又在帕子上加了一塊厚實的布子。
安上娆坐在上面還覺得挺舒服,大方地讓無情也坐在她身旁。
無情搖頭無奈的笑着,卻還是從了她的意思,從輪椅上下來坐在了她身邊。
頭頂飛雪揚揚落落,越下越烈。
當看到院子裡的那株桃樹也被覆上了層層霜雪後,安上娆笑了笑,她擡起手,突然扯落了無情的兜帽,而後又将自己的兜帽也扯了下來。
紛紛揚揚的落雪瞬間便落了下來,如同塌陷一般,傾沒在他們的頭上。
安上娆好心情的彎着眸子,将他頭頂的落雪打散,整落得他頭發上都是雪花。
無情無奈又寵溺地歎了口氣,任由她在自己頭上整怪。
她彎着眼眸,伸手抱住了他,将唇貼了上去。
帶着森寒的霜雪間,隻有她的唇瓣是唯一的溫熱。
無情沒有多想,深色的眸子裡含着淡淡的笑意,便吻了上去。
唇齒勾纏間,在混沌的意識間,一顆丹藥被渡到了他的口中。她用舌尖将那粒丹藥抵入他的口中,等着它化開。
看着無情瞳眸中深不見底的情緒,她松開他的嘴唇,輕輕一笑。笑容半隐半滅,映着月光,蒼白的無力。
無情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妻子。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一陣一陣的暈眩感猶如浪潮重重的拍上岸,令他無法支撐住他的神智。
印在記憶最後的,是他戴着紫色絹花的妻子伸手溫柔的拂落他頭頂的雪花,輕聲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說的如此的輕,他的意識又如此的渾噩,以至于他什麼都無法掌握,隻能無力地合上眼眸,沉默在一片黑暗中。
——而在這接天的暗色裡,沒有他自己。也沒有安上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