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子,能否陪我去趟佳才館。”
門外的人氣息雜亂,應是一路小跑過來。
蘇逸被突兀的人聲拉回,低頭發現面前一灘濃墨,忙起身擦拭,也不忘回應門外的人:
“是陳小姐嗎,待蘇逸收拾一番。”
自上次暢談,蘇逸對陳望舒記憶尤深。
“剛才小姐可是讓蘇逸陪同去佳才館。”一眨眼的功夫,蘇逸收拾妥當,開門去迎陳望舒。
陳望舒沒有進屋,在門口與蘇逸交談:
“對,那佳才館可是一衆才子聚集之地,去裡面聽他們争辯能學到不少東西。”陳望舒滿臉驕傲,好像知道佳才館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佳才館蘇逸确實不知,聽陳望舒這麼一講來了興趣,想去探究一番,終究寄人籬下,謹慎一點為好,多問了一句:
“丞相可知小姐前去。”
陳望舒知道蘇逸一定會這麼問,提前想好了話語:
“我爹爹的确讓我少走動,說哪裡人多眼雜,可我一說讓蘇公子陪同前去,爹爹就答應了。”
“我原讓丞相如此信任。”蘇逸勾唇淺笑。
事實正是如此,陳望舒看出蘇逸的戲弄,索性示軟般說道:
“蘇公子真會說笑,我爹爹對你是一向器重,容我提醒一句,我娘親現在天明寺祈福,過一陣就返程,要是我娘親回來了,蘇公子要是想去了,我都不能前去指路了。”
半帶威脅,蘇逸聽了進去,一刻鐘後便出發前去。
等再見到陳望舒,她褪去芙蓉美人裝,改為淡紫衣衫素白裙,沒了錦服的裝點,渾身透着小家碧玉的風姿,任誰看了都想去親近,除了蘇逸,他守着禮儀隻是多瞧了幾眼。
“有何不妥嗎?”她看到蘇逸“窺探”的目光,以為是自己的穿着不當,便扯着衣袖左右觀摩。
蘇逸窘迫,擺手否認道:“并無不妥,隻是小姐和平時不同,蘇逸覺得新鮮,多看幾眼。”
陳望舒舒展眉頭,笑得燦爛:“佳才館魚龍混雜,我這是财不外漏。”
說罷踏出府門往外走,蘇逸緊跟了上去。
他的穿搭與平日如出一轍,都是丞相賞的華服,這樣一對比,倒顯得他無知了。
丞相其實安排了馬車相送,陳望舒不許,說這樣大費周章,本來就是财不外漏,而馬車可不是一般人能乘坐的,丞相答隻好應下來,囑咐多加小心。
出了府門就到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陳望舒從小也是極少出門,看着琳琅滿目的物品,眼眸應接不暇。
深知此次外出目的,陳望舒收起振奮的内心,向一旁的蘇逸搭話:
“蘇公子昨日殿試可還順利?”
一想到昨日蘇逸眉頭緊蹙,但還是如實回答道:
“經義我已爛熟于心,隻是政事……隻怪蘇逸少不更事。”
“蘇公子如此暗神,足以看出對此番科舉的重視,蘇公子不必煩躁,船到橋頭自然直。”
陳望舒看蘇逸面色憂愁,知曉了他的顧慮,隻能讓他放寬心。
“蘇逸不是濁世君子,富貴功名皆是我所求。”
他不似她那般家門顯赫,所求有獲,能做的,惟有往上爬。
牙牙學語就被父親送去學堂,寒冬臘月,呵氣成冰時他握筆寫完詩經三百篇,參回鬥轉時他手捧論語長讀。
都說他是神童,也許是,否則誰能不及弱冠高中貢士。
兩人越過街市,拐進一處隐秘的胡同。斑駁的牆壁,潮濕的地面,看起來許久無人問津,蘇逸隻管跟着,不問旁事。
他們停在茶館的鋪子門口,門匾刻着“茶館”二字,連前綴都沒有。
陳望舒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店裡坐了幾位茶客,裝潢也是簡中簡,門口的櫃台裡掌櫃低頭敲打着算盤,甚至沒有擡頭就招呼了起來:
“二位客人裡坐,小二快來招呼客人。”
“掌櫃,來兩份佳才茶。”
陳望舒直接來到櫃台邊,一條胳膊搭在台子上,身體微側,另一隻手拿出一錠銀子,不動聲色推向掌櫃的眼前。
掌櫃擡頭瞧了一眼,收下銀子,往跑過來的小二使了個眼色,後換上一副笑顔說:“原來是貴賓,客官快随我來。”
兩人來到茶館後院的一處屋子門口,掌櫃為二人掀起簾籠,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遇到一扇門,後掌櫃推門,把二人安置在一處茶案。
屋内景象别有洞天,與茶館不同。這裡濟濟一堂,茶案邊配有椅榻,暖席,可供多人玩樂,戲台上的歌姬彈奏的曲樂雍容典雅,曲風沁人心脾,此處酒茶具備。
“這地方可還随蘇公子意?”
陳望舒席地而坐,雙手撐着下巴,俏皮地詢問蘇逸,說話間店小二端來茶酒。
蘇逸淺笑,故作殷勤道:“陳小姐見多識廣,蘇逸佩服。”
此時的陳望舒放松了些,不似在府裡的拘謹,對于蘇逸的誇獎喜笑顔開。
“何為德政?”一位面色潮紅的青年起身發問,想必是喝了些酒,身形晃動。
聒噪的人聲霎時而止,一并向青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