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吳嘉平話說完,劉玉珍接話道:“嘉平喲,你可别為難我,那顧員外的意思是不管怎麼樣,必須說成這門親事。”
“我要是答應了,為難的可就是我了……”吳嘉平想着态度硬一些,說不定劉玉珍就識趣回去了。
“咳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吳嘉平的話,她望向冷着臉的吳父一時說不出話,而吳父似乎也有所隐瞞,說出的話極為勉強:
“嘉平,不必多說,你等着安排就好。”
“爹……”吳嘉平聽到吳父的話,一瞬間淚眼婆娑,看向吳母回應她的是凝重,不多說,使氣般扭頭不看一屋子人。
劉玉珍左看右看,後把突破口對向吳嘉平,對着她苦口婆心地訴說:
“嘉平,顧家的小公子我也見過幾次,年齡二十二與你相仿,樣貌也是不錯的,你見了準喜歡,城裡好多姑娘都争着搶着嫁給他,再加上也是個有錢的主,這也是一門好親事。”
劉玉珍說得确實屬實,顧小公子名叫顧雲舟,富家子弟。
顧家在徽州也是富甲一方,家裡經商,員外這個稱呼是拿銀子買來的,說來也是錢财與名聲兩者兼備。
吳嘉平坐在椅子上摳弄着椅子邊的木屑,不去正視劉玉珍,劉玉珍隻當她是一時接受不了,稍後就撇下她去找吳父吳母談判;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等一切談妥當。
三月中旬,由禦史傳旨帶着一衆入選的考生前往皇宮。
殿試在太明殿舉行,由皇帝擔任主考官,考生齊聚在殿中,等待着皇帝宣讀規則。
自進宮以來,蘇逸的心裡不止一次在贊歎,贊歎宮裡的美景,驚呼入選的考生之多。
單說這考生,有資格參加殿試的都是鳳毛麟角的人物,個個才華橫溢,一表人才,蘇逸望着這群青年才俊直搖頭,不免為後面的事宜而擔憂。
他端坐在書案前,不與其他考生争辯古詞,思忖着昨夜熟讀的策問。
晚春的風吹過窗棂,帷幔一陣飄蕩,他轉動脖頸,望着窗外的起舞的垂柳。一陣恍惚,風停了,他看到不遠處亦是隻身的李喚。
自從住進丞相府,蘇邑就從未見過這位“摯友”,如今一看百感交集。想到這,眼波流轉後未見到熟識人,不禁唏噓着,為劉馳再次落選而遺憾。
“皇上駕到——”一聲尖銳的喊叫把蘇逸的思緒拉回。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等他反應,考生競相跪拜,他随着人群俯首在地。
四周寂靜許久,一道身影從衆人身旁走過,沒有人擡頭卻能明明白白知道那人是誰,直至周璟落座一聲慵懶的嗓音響起:“平身。”
“謝吾皇。”
一陣窸窸窣窣,衆人起身,看清了受人敬仰,玉葉金柯的皇帝。
民間就有傳聞,說皇帝年紀輕輕就獨自掌舵一國,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想必是位冷若冰霜,殺人不見血的的狠角色。
當然,這不過是百姓們的臆想,也不會高調外傳。
與傳聞不同,金椅上的人面色淡然,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不達眼底,不是冷如冰霜,而是謙謙君子般讓人如沐春風,怎麼看也不是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帝。
明黃色的龍袍繡着龍騰,金絲玉冠束起烏黑的發,冠間珍珠的華光堪比月亮,手間轉動着佛珠,盈盈淺笑的眉眼看不出心緒,隻是平靜地注視底下一行人。
“今日,傑出才子齊聚一堂,這乃是大周之幸,今後的江山社稷要靠你們傾盡才華來守住。”
不愧是一國之君,蠱惑人心這樣方面确實有一套,幾句話下來,底下的考生皆摩拳擦掌。
周璟不再語,雙目往旁邊淡淡一瞥,一旁的禦史明了,欠身行禮後前跨幾步,宣讀起筆試規則。
“殿試不同于其他,主考策問,考題由皇上親拟。一甲有三人,為中榜者,一甲第一為狀元,一甲第二為榜眼,一甲第三探花,此外,二甲、三甲第一同為進士;筆試時長一個半時辰,由皇上親自擔任主考官,鐘響動筆。”
禦史又朝側門屏風處招招手,穿着宮裝的奴才魚貫而入,雙手高捧托盤裡的印卷,依次發向各位考生前的書案上。
直至奴才退避屏風後,禦史又一擡手,殿内四周的編鐘齊聲而響。
沉重的鐘音久久回蕩,考生奮筆疾書,不敢有半點耽擱。
半個時辰過去,禦史敲響鐘鼓,回聲蕩在殿中,起初信心滿滿的考生此時正抓耳撓腮。
好在昨夜蘇逸連夜揣摩策問的門道,今日如了他的願。雖有不懂之處,隻要他稍加思索,便能答出一二。
殿中寂寥無聲,金座上的周璟産出乏意,索性起身觀望,把佛珠順手遞給一旁的太監,邁着還算輕快的步伐随意走動。
太明殿極大,光是書案零零散散放了不下百張,即使如此,殿中還餘不少空間。
百名考生垂頭苦寫,不乏有人面露難色,而那些神色自若的人自然被周璟一眼看到。
話說這次策問也是周璟嘔心瀝血在古典上找出的難題,能輕松應答的人真不多見。
這樣一想,便向着禦史招手,眼眸掃視了一圈,瞥向蘇逸的位置。
禦史點頭,翻動手裡的會試入選冊,不一會就找到結果,向周璟回命道:
“回陛下,此人名叫蘇逸,前幾日陳丞相向陛下提起過。”
是有點印象,陳丞相曾說此人才高八鬥,年紀輕輕才華就首屈一指,現在看來确實不假。
話如此,可周璟眼裡的情緒愈發的冷漠,忖量片刻後無奈長歎息。
編鐘最後一次敲響,考生說着謝恩的話,此時每個人臉色各異,等待他們的又是不同的往後。
次日,蘇逸清閑了起來。自進京以來在丞相府過得惬意,現在他脫胎換骨一般,沒了初出茅廬的膽怯,連身上的粗布衣也變成雲錦華服。
寝屋外酣春得意,疏桐吹綠,屋内的他在案前苦思冥想,被人稱譽的才子竟被一封家書難倒,他此刻理解“一字難求”是何境遇。
“孩兒進京一路順遂,阿爹阿娘勿擔憂,承蒙丞相庇佑,在京一切安好……”
字裡句間全不提思念,單單紙張寫不下思念。
提筆的手懸在空中,想得事情多了,連筆尖的墨汁滴落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