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蘇逸主動登上了翰林院學士吳修遠的高門,按官職說起來吳修遠還是蘇逸的頂頭上司,他倆此前不相識毫無交集,但有重任在身蘇逸隻能硬着頭皮讓家仆交與拜訪的文書。
未時五刻日已西偏,現今他隻身站在吳府門外,手裡的見面禮顯得寒酸,說不慌亂是假的。
與陳靖交好的官員蘇逸大緻認識了遍,隻是這吳修遠還真沒見過,一直以身體抱恙推辭了許多朝事,對于他蘇逸多多少少帶點好奇,是老是少,是平易近人還是尖酸刻薄,他無從知曉,就連文官之長的丞相也未提及過半句。
蘇逸連聲歎氣,糾結該用什麼姿态去拜訪,該說不說這吳修遠有點過分神秘了吧,或者就是性子不讨喜與百官不和,要真的眼高于天,恐怕瞧不上自己。
不用多時門開了一個縫,從裡面出來一位年老的家仆來迎接蘇逸,畢竟身份在這,家仆怠慢不得,點頭哈腰為他引路:
“蘇大人久等了,我家大人卧病在床耽誤了點時辰,望蘇大人不要見怪。”
蘇逸提着袍的底擺跟着家仆的步伐大步往前,儀态盡顯謙卑:“我主動前來拜訪還怕饒了吳大人清淨,既然吳大人應了我的拜訪,讓我多等又何妨。”
家仆未言語,默默記下來了蘇逸所說的話,到了前堂門做個了請的手勢,蘇逸猶豫一番将手上微不足道的薄禮交于家仆手中,吳修遠就在對着門的高椅上倚坐着,蘇逸跨過門楣直接垂首作輯,朝着前面的人深深鞠躬。
蘇逸想過,翰林院學士位高權重說不定處于花甲之年,聽說過他,最多的也是纏綿病榻之類的話,現在親眼一看還是驚到了,顯示要比他想象地糟糕的多。
老态龍鐘用在他身上不為過,有氣無力然後撐着腰杆,就連坐在椅子上就有絕世般的安詳,嗓音蒼老如幹柴,字字嘶啞:“你就是新上任的蘇編修蘇逸?”
“吳大人稱晚輩蘇逸就好。”蘇逸有些躊躇,說起話來有着若有所思的拘謹:
“久聽大人體況不佳,特此帶了些補品,還望大人勿怪蘇逸寒酸,今日本想和吳大人一同商讨秋獵的事宜,如今看來事有不便。”
蘇逸隻恨自己沒有仔細打聽就貿然前來,就吳修遠這副模樣怎能商議要事。
吳修遠知道他的擔憂,給他布了坐,兩人同等地面對面對話:“都準備了補品隻能說是有心之舉,我這病是老毛病了,天天有病魔熬着不老才怪,我這副模樣說讓人放心恐怕沒人信。”
“吳大人我并無此意……”蘇逸連連否認,事實如此他說的并不坦蕩,急得剛坐下又站了起來。
“蘇逸你不必拘禮,既然商讨何不面對面來的舒适,老朽也是從編修一步步走到這等位置,官場幾十年實屬不易,要沒皇上的憐愛我自然不會有現在的地位。”
吳修遠眉頭舒展,似笑未笑,蘇逸說不上來那不一樣了,再看去那雙令人發顫的混濁眼眸不複存在,慈眉善目很好說話的樣子。
蘇逸連連點頭,對前來要做的事直言不諱,話裡話外全是感激:“官場艱難蘇逸雖未經事也略知一二,隻是晚輩幸得皇上和丞相賞識,否則也不會讓我擔此重任。”
“所以卑臣不能負皇上的期許,隻因未知流程特此請教吳大人能授予經驗。”
吳修遠艱難地起身,呼吸音加重,一舉一動都生硬,慢騰騰挪步緩慢吐字:“皇上确實憐愛臣子,老朽深有體會,這時辰也不早了,這前堂也不是說話的地,不如你我二人移至書房。”
蘇逸也不傻,期間吳修遠多次提及陛下的恩德,對丞相隻字不提,這點端倪讓他猜出了大概,他們兩人關系不似多好,中間的隔閡隻能細心的人才能察覺,若有若無才能迷惑衆人的視線。
秋獵圍場設在城外郊區,具體布設無從得知,吳修遠提議讓蘇逸去現場偵察,至少熟悉後能杜絕失誤,并且同禮部尚書一起安排流程;說到禮部尚書吳修遠贊不絕口,年輕有為做事仔細,還說蘇逸應與他多接觸才對。
蘇逸一笑而過,吳修遠的意圖藏得深,至于對他是否有利,他不敢妄下斷言。
遞來的拜訪文書上蘇逸特意說明了所需時辰,未時八刻一過沒有拖延時間當即便離開了,吳修遠身體不适沒親自相送,隻是安排了侍從一路護送。
在蘇逸走後吳修遠并未離開書房,坐在軟椅上等候着什麼,他确實行動不便,長年的體虛讓他稍稍活動就頭暈眼花,一坐上椅子就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