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在疾馳,流動的風吹動吳長淮高束的發尾,即便眼罩蓋住了他半張臉,從唇和緊窄的下颌就可以看出他的俊朗,服飾以淡雅為主,襯得他白皙的膚色像渡了一層光,在馬背上此起彼伏晃人眼。
拉着缰繩的手暗暗用力,稍微轉動頭部,耳邊除了呼哧而過的風,人群的歡鬧更近了;拉繩的手逐漸用力,充血而青筋暴起,在他白透的皮膚上更為明顯,另一隻手也沒閑着,快速摸上背後的箭,續箭拉弦一氣呵成。
箭如飛鷹向下直沖,不負衆望第一箭中靶,雖不是靶心但已是不可多得。
第二圈他故技重施,根據聲音的遠近來判斷是否方箭,這次吳長淮放箭前将箭頭向右偏差一毫,松開手指不出一刹那,他聽到了高坐上皇上的叫好,可惜自己沒看到這一箭的精彩。
不過,有人能目睹,能為之震驚叫好足夠了。
就差最後一箭,他就可以在這次秋獵上揚名,都知付成頌少年将軍,無人知他刻苦研磨;信心滿滿他拉開了最後一箭,緊急關頭一股怪風襲來,吹亂他額前的碎發,低頭去躲,吳修遠的咳嗽聲恰好入了他的耳。
咳音陣陣一連好幾個,聲嘶力竭痛苦難耐,吳長淮突然亂了陣腳,他自小沒了父親,和太公相依為命,他知曉太公的身子一直是病怏怏的狀态,放心不下本想回拒這次慶典,但吳修遠堅持而為,來之前他又再三确定是否良好,就怕現在一陣風引得惡疾重發。
吳長淮呼吸加重,心裡像住了一個東西,悶悶的不自在,心煩意亂引發發的結果是箭支歪了方向,沒了慣力軟綿綿落到了地上。
三箭兩中是個不錯的成績,這一切還得取決于付成頌的發揮。
吳修遠上一秒還在滿臉通紅,見吳長淮退了場立馬中支了咳嗽,為了不這麼明顯,接過仆人遞來的手巾捂着口鼻,用着沙啞的喉嚨大口吸氣。
陳靖轉頭就看見一副這樣的模樣,看他年邁故作關心問道:“吳學士身體不适不如立即回府,曠野風多小心風寒入體。”
“勞丞相惦念了,那風來得突然,一時沒反應過來。”吳修遠即使上氣不接下氣對陳靖依舊客客氣氣,不敢怠慢。
陳靖回過頭,面上還是笑:“即便如此吳學士也不必硬撐,這裡自有人操持大可放一放心。”本來是關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似乎變了味道。
所言非其意,吳修遠聽慣了。
接下來的戰況如火如荼,人心就同午時的烈陽燃燒正旺,不難想,付成頌以三發三中的戰績赢得和田染色龍紋玉如意,武将歡呼擁簇,酒灑大地。
嫔妃席上有人高興不起來,在那些武将不顧皇帝顔面在場中橫行霸道時,貴妃面色突變眉頭緊鎖。
皇後陳如珺挨着她坐,感覺到身邊的氣氛不同轉頭詢問:“知錦你這是怎麼了?少将軍奪魁你應當高興才對,見你面色凝重是否身子不适。”
陳如珺就是陳望舒口中的皇後阿姐,那位貴妃便是付家長女,付成頌的阿姐;兩家水火不容子女也應當不和,事實相反,陳如珺柔情付知錦似水,沒為恩寵争過在宮中親密。
按兩人的關系沒必要吞吞吐吐,付知錦到了話頭忽然閉緊牙關,最後還是未吐露真言:“我……隻是許久未見到瑄兒,突然有些想念罷了。”
要說付家的男丁是桀骜的狼,付知錦就是恬靜的鹿,她的不同能讓她不在局中;付家一向強勢,加上被人擡高逐漸忘乎其形,自古以來皇帝最忌憚手握重權的武将。
付家是周朝的大功臣,但這軍功又能持續多久,皇室的薄情她比誰看得都清。
陳如珺關切道:“我也多日不見瑄兒了,不如回宮後你我二人去求皇上,再怎麼樣也不會駁你這生母的面子,要說皇上也真是的,瑄兒才多大就整日被限制在尚書房。”
陳如珺與陳望舒五官神似,但一言一行有着天差地别,在宮中她年齡不高,鳳儀萬千又能撐得起來。
“是啊,瑄兒才多大……”付知錦眼中無神呢喃細語,去拿案上的茶杯一不小心茶水順流而下。
身邊的婢子忙擦拭,她愣了愣片刻才站起身去避開水,苦惱自己簡直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