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澈的氣勢不比陳靖弱,上前一步目光炯炯道:“回皇上,前幾日确實聽軍中人說過此時,事發于京城外,來了不少面紅體熱的難民,但這種情況往常也不少見,隻說天氣嚴寒,都當普通風寒受涼看待,抓幾副藥吃便沒了症狀,無人在意,也無人當要事彙報。”
瘟疫事不得造假,關乎着國運也容不得隐瞞,陳靖付澈在陳述事實,在周璟看來隻是在找借口。
“照這麼說來,所患是流病是在這幾日間流傳起來的,論大周國史看,百年來也存在過大大小小的瘟疫,可記載中卻從未有說過同這般突然顯現的流病。”周璟手搭在雙膝上,冠冕産出的陰影覆住眉眼的位置,面首微垂正好朝向衆臣,隻是平靜的說話,字字句句聽出了哀愁:
“以江夏為中心,金陵,徽州,汴梁,潭州,晉陽,渭南多地受難子民高于健全者,各城郡守皆說藥不對症,無藥可醫,城内外潰不成軍,封鎖城門為時已晚,患病人數急劇增加,一夜間甚至翻倍。”
曆代君王還未成王前,愛民是必不可少的教導,帝王本性心系天下,子民受難帝王不甯。
周璟從未受過君王禮教,甚至沒用旁聽的機會,而事到如今,能說他是一位昏君嗎?他顯然不必别人差,至少創了盛世。
他有些急了,這種溢出表面的情緒,和各懷鬼胎的大臣周旋這麼多年,喜怒不形于色就是他的成長,現在,在這事面前,人與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不值一提。
“有民才有國,各位愛卿現已知曉事态的嚴峻,多耽擱一刻就會有難以預料的後果,下朝之後朕布一道聖旨,朝廷即刻向各地發放赈災糧,并冊封欽差大臣,攜多名禦醫前往災區。”周璟緩緩道出,雙眼掃視着龍椅下的人,仔細看着不同人不同的神情。
這次,出頭鳥出現的慢了些,語畢後無人應承。
欽差大臣這可不是個好活,聽着威風堂堂,代表朝廷奉命行事,到了何地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官威大屬實,要說任命就職,大部分人還是思量一番。
欽差大臣是奉命去往災區,以身作則體桖民情,沖鋒陷陣自入敵營,辦的好加功進爵,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辦的差也留在史書,後輩也隻會談論起碌碌無為的污名。
因為今年多了一項科舉,朝中上下人員調動,各部摻雜了新面孔,此次重任對年輕人來說是個機會,即便危險重重也有人躍躍欲試。
光憑信任度,周璟心裡已經有了可以托付的人,面首不自覺朝一個方向轉,擡眼對視,正好兩兩相對。
沈長秋面帶淺笑目光堅毅,他做到了唯君馬首是瞻,是周璟排憂解難的好幫手,這相視一笑很明顯了,隻要一聲令下他便會前往災區。
“故考慮此次瘟疫不凡,欽差大臣一職還得仔細對待,辦的好加官進祿為基本 。”周璟話到嘴邊稍稍停頓,下意識去看陳靖的方向,事已至此還不為所動,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連着平時愛搭腔接話的人也啞了口。
陳靖确實是心不在焉了,垂眉若有所思。
經不起推敲,周璟大緻一想便知曉了原由,又驚又喜,沒想到一份從後宮出來的書信還真能擾人心智。
好極了,周璟這樣想,他甚至做好陳靖下朝後的獨自觐見。
清清嗓子,周璟又象征性說了幾句煽動人心的話,在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竊竊私語沒個準頭。
一句話,貪圖事成後的名譽,又怕過程中的險阻。
無人參雜辦成一件事周璟求之不得,沒人自薦就等着下聖旨,就在定奪的話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沈長秋撩撩長袖都做好謝恩的準備,末尾端,有一人不合時宜站出。
背對着殿門的人不知身後的變故,周璟立于高台看得清,細小的動向他總能第一時間察覺,不可置否,他的眉頭随着出列的人緊皺起來:又是蘇逸,好大喜功的姿态還真和陳靖如出一轍。
還未啟奏,就已經安上了名頭
“禀皇上,瘟疫一事迫在眉睫,當下為重的是赈災濟糧,隻是瘟疫的變化重重,不可預測又多了幾分風險,臣一腔熱血不懼險阻,鬥膽自薦,願為欽差即刻啟程。”蘇逸态度堅決,說辭又大義凜然,聽聲回首後的衆臣臉上挂着不可置信。
笏闆擋住蘇逸的臉,還不夠,頭越來越沉埋的更深,用不上餘光,隻聽聲,暗湧的波動一瞬間平穩緩滿。
他知道,這次是他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