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清冷的月光灑在楊府門前的石闆路上，映得地面微微泛白。街巷寂靜無聲，隻有偶爾的風聲吹動了路旁垂挂的燈籠，發出輕微的晃動聲。

柳凝兒小心翼翼地扶着醉醺醺的楊玉珑，緩步走在夜路上。楊玉珑的身子壓在她肩頭，散發着淡淡的酒氣，腳步虛浮，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兩人一同拖入泥沼。

“凝香……你在哪裡？”楊玉珑的聲音低啞而模糊，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她醉眼半閉，目光渙散，帶着幾分朦胧的迷茫與執念，“你真的在天上嗎？為什麼……為什麼我每晚都夢到你，卻總也抓不住你？”

這低語飄散在冷風中，輕飄飄地傳入柳凝兒耳中，卻如重錘一般砸在她的心上。她扶住楊玉珑的手微微顫抖，目光垂下，不敢直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她咬緊牙關，壓抑住内心翻湧的情緒，聲音輕柔而克制：“楊将軍，您醉了，這些話還是等您清醒再說吧。”

可楊玉珑并未理會，依舊喃喃自語：“凝香……為什麼你走了？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不在了……”

柳凝兒的腳步微頓，胸口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般，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月光灑在她低垂的臉上，照出一雙滿是痛楚的眼眸。

她想開口告訴楊玉珑，她沒有走，她從未離開——可這話，卻終究哽在喉中，難以啟齒。

楊玉珑的醉語還在繼續，她的語氣帶着孩童般的無助：“凝香，你為什麼要丢下我……是不是因為我沒有護住你？是不是……我不夠好？”

柳凝兒聽到這裡，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來。她趕忙低頭，用袖口抹去淚水，強迫自己穩住聲音：“楊将軍，您隻是喝醉了……這些夢裡的事，就别再糾結了。”

可楊玉珑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直直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依然迷蒙，但卻帶着某種執拗的認真：“柳姑娘，你說……是不是人死了，就真的不再回來了？”

柳凝兒怔住了，片刻後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想，那些真的愛你的人，就算不在了，也一定會在天上守着你吧。”

楊玉珑盯着她看了許久，眼中浮現出一絲掙紮與渴望：“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為什麼你總讓我覺得你像她？”

柳凝兒的心猛地一顫，仿佛被人瞬間看穿了僞裝。她的手攥緊了衣袖，低聲道：“楊将軍，您認錯人了，我隻是柳凝兒，一個司衣宮的繡女。”

楊玉珑的目光漸漸暗淡下去，像是失去了某種支撐。她搖了搖頭，喃喃道：“也許……是我喝醉了……也許是我看錯了。”

她低下頭，嘴裡依舊呢喃着：“可如果她真的在天上，她會記得我嗎？會記得我嗎……”

柳凝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滿心的酸楚，語調溫柔而低緩：“她會的……她一定會記得您。”

楊玉珑仿佛抓住了這句話，喉中發出一聲輕歎：“但願如此……”

一路無言。

楊府的大門近在咫尺，柳凝兒招呼門口的仆人上前，将楊玉珑扶進府中。仆人們見将軍如此失态，皆面露驚訝，卻又不敢多問，隻連忙将她小心扶回房間。

柳凝兒站在門口，默默看着楊玉珑的背影，像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她心頭湧上一陣深深的疲憊，卻又夾雜着某種難以言喻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