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接下來去哪?”沈亮的聲音适時響起,打破了車内的甯靜。
楚添張開雙眼,掀開了車簾,陽光刺痛了他的雙眼,方才萬年寒冰籠罩的心緒逐漸消散,刺目日光讓他明白,他依舊活在這人世間,那便不能回頭,一切都隻得向前看。
楚添放下了車簾,沖着沈亮平靜道:“回府吧,明日是齊王壽宴,你去替我備一份賀禮。”
楚添口中的齊王,乃是當朝二皇子秦铎,先皇後的養子。
先皇後是秦钰生母,帝後感情甚笃,卻多年未有子嗣,皇帝關懷皇後深宮寂寞,特将出身低微的二皇子交給皇後撫育。後來皇後誕下秦钰不久便撒手人寰,年長許多的二皇子則感念皇後恩德,對秦钰照顧有加。
二皇子至而立之年,早已得封齊王,并入朝議政。近些年,皇帝身體大不如前,二皇子秦铎和三皇子秦铮皆頗有政績,深受皇帝倚仗。
如今二皇子壽宴,京中前去拜賀者不計其數。
次日午後,赴宴者紛紛而至,宴席上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秦钰在仆從的帶領下率先進了後廳,一進門,秦铎便迎了上來。
“六弟來了。”秦铎抱住秦钰肩膀,感慨萬千,“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見……哎,都怪二哥,都怪我,沒能護你周全。”
秦钰幼時,頗得秦铎照顧,兄弟二人感情頗深,此番雖多年未見,情意卻并未削減分毫。
“二哥不必自責,你看,我這不是平安回京了嗎?”秦钰拍拍秦铎手臂,安慰道:“倒是二哥你,這些年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都好,變了,同小時候不一樣了,哎,不提了,回來了便好。”秦铎親切的拉着秦钰的手,帶他入座,“你這次回了京,可不許再走了,有你在,二哥也少一番牽挂。”
“二哥放心,我既然回來了,便不會再離開。”秦钰坐在秦铎身側,前廳外宴席的喧嚣隔着屏風傳入秦钰耳畔,秦钰看着屏風的方向,輕笑一下。
宴席喧鬧不止,如這朝堂紛争,永無甯日。
時辰已到,秦铎帶着秦钰前去宴席就坐,今日齊王秦铎壽辰,高朋滿座,勝友如雲。
見秦铎入座,衆人皆向着他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秦钰身上。
此番齊王秦铎壽宴,衆人前來恭賀,恭賀壽宴不假,但借此來目睹離京多年的六皇子秦钰真顔更為真。
見賓客到齊,秦铎率先舉杯道:“今日本王生辰,多謝諸位大人前來恭賀,在此敬各位。”
衆人也一同舉杯祝賀,寒暄結束,秦铎則将目光投向坐在他下首的秦钰,對衆人道:“今日雙喜臨門,其一是本王生辰,其二也是慶賀六弟平安回京。”
提及秦钰,衆人終于光明正大将目光轉向秦钰,仔細打量着。
六年前,秦钰年僅十二歲,又有癡傻之症,記不住諸多官員。如今回京,面前衆官員竟無一人面善。
現今皇帝年邁,皇子奪權,諸位皇子中,又以謙和仁厚的齊王秦铎和城府頗深的趙王秦铮最為得勢。
曾經的秦钰年幼成名,乃稀世奇才,又貴為嫡子,本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卻不料天不假年,人不遂願,衆望所歸的秦钰卻在八歲時大病一場,成了心智不全的癡兒。六年前,秦钰又離京南下,杳無音信,險些讓衆人忘了,辰朝還有這樣一位天潢貴胄。
如今秦钰風風光光回京,容不得任何人忽視,大張旗鼓的作态更是讓京城所有官員想起,這位六皇子乃是先後所出,大靖朝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貴非凡,外祖家也位高權重……
這京城的風向,要變一變了。
秦钰見衆官員向他投來目光,拂袖起身,禮儀舉止皆頗具皇家風範,秦钰淡然一笑舉起酒杯,沖着官員們客氣道:“各位大人安好。”
衆人見秦钰主動問候,皆起身回禮,不住地寒暄着。
熱鬧宴席中,楚添身着墨色常服靜靜地坐在一旁,遙遙望向秦钰。
許多年前,秦钰還是那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卻有無限的精力,總喜歡跟着他一起去各種宴席,卻從不與外人交談,隻是纏在他身旁。如今的秦钰,卻能在衆人面前面不改色侃侃而談,哪裡還看得見曾經那個孩童的影子?
昨日馬車上一瞥,楚添終于如夢初醒,秦钰回來了,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欺淩的癡傻皇子,也不再是那個同他親近形影不離的孩子了。
楚添自斟自飲,默默聽着宴席上的喧嚣,這幾日躁動的心緩緩平靜了下來。
“六弟此番回京,便不走了,正好在京中曆練一番。”齊王秦铎贊許的看向秦钰,說道:“也好讓父皇給你派些差事。”
“不瞞二皇兄……”秦钰笑意吟吟道:“父皇也見不得我在京中閑散度日,已經給我派了差事。”
“哦?”秦铎饒有興緻道:“不知六弟……”
秦钰轉身看向了角落裡的楚添,勾唇道:“父皇有意讓我去刑部曆練一番。”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皆齊齊轉向楚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