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百家,又稱上仙門下百家。梅嶺山鹿、倚竹山莊、便是這威風凜凜的白虎一族,也隻是屬于下百家的一家而已。以九嶷神山為界,分為一陰一陽,以陰是百家,以陽是仙門。
如果這麼區分的話,九嶷神宮的地理位置着實有些尴尬。
九嶷的長老們最不屑與百家為伍,百家盛會年年都看不見他們九嶷人的影子,不知為何水不深會出現在虎村。
“我是和我兄弟來的,介紹一下……”水不深話尚未說完,面前的裝竹筷的木筒燒起陣陣青煙,當場化形為一名男子,水不深無奈一笑,“他叫山無名,最擅化形之術,我們是兄弟,我是弟弟。”
山無名狗一樣湊到楊婉竹的身邊一陣嗅,楊婉竹吓得躲到顧青蓮的身後,隻露出一個腦袋,疑惑地看着他:“這位兄台,你幹嘛呀?”
“你的身上,有妖氣。”山無名凝眉思考道,“我師父說過,百家之人與妖獸無異,我很少見到百家之人,欸你的本體是什麼東西?糯米團子嗎?”
“不是,我是竹子。”
“哇,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竹子妖!”
“我不是妖,我是竹子!”
“竹子妖,你能化出本體讓我瞧瞧嗎?”
山無名伸手就要拽楊婉竹的燈籠袍袖。
顧青蓮打開了他的手,冷峻的面容沒有一絲溫度:“别碰我阿姐。”
“對,别碰我!”楊婉竹緊緊靠在顧青蓮的背後。
山無名又露出思考的表情。他和他弟弟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個像舞文弄墨的,一個像舞刀弄槍的,他俨然屬于第二者,明黃的袍修上不知道從哪裡沾到的泥巴,幹成泥巴痂了也不知道洗。
他繞着顧青蓮左三圈右三圈地轉着,把楊婉竹都繞暈了,不明白他意欲何為。
山無名停下來,盯着少年的眼睛:“你的本體是什麼?”
顧青蓮沒搭理他。
水不深親歎一聲:“好了山哥,不要因為你會千變萬化,就看誰都是僞裝,一路上鬧得烏龍還不少嗎?師父讓我們下山是為了曆練,你總是這樣神神叨叨,要吓到竹子姑娘了。”
趴在少年肩頭的少女張口道:“我有名字,我叫楊婉竹,他顧青蓮。”
水不深一抱拳:“楊姑娘,顧公子,冒犯了。”
都說這九嶷神宮都是些目中無人的高傲之徒,但也不乏一些高節清風的俠義之士。
上一世,大魔王血洗仙門百家,素日最瞧不起百家的九嶷神宮,卻集全山莊弟子之力,為百家争取了最後的時間,可謂英勇。
見水不深言行舉止溫柔有禮,楊婉竹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回禮道:“都是仙家人,何談冒犯之說,不過我确實不是妖精,我家在倚竹山莊,我們一家人都是竹子。顧青蓮是我撿來的弟弟,雖然他不是竹子,但也絕對不是妖精,你和你弟弟說說,讓他不要再懷疑我們了,我和他說他好像聽不懂人話。”
山無名氣鼓鼓道:“你說誰聽不懂人話?”
有水不深在,楊婉竹也不慣着他:“誰一直喊我竹子妖誰就聽不懂人話呗!”
“你——你們百家果然荒蠻!”
“你們九嶷也不見得多麼有禮!”
眼看唇槍舌戰地就要吵起來,水不深連忙滅火道:“山哥,楊姑娘,你們不要再吵了。山哥,楊姑娘是姑娘家,你言語不得像在山莊中那般無所顧忌,快給人家道歉。”又看向楊婉竹,抱歉一笑道,“楊姑娘,我們山莊都是男弟子,山哥他橫行無忌習慣了,對你出言不遜,你不要生氣,回家我讓我叔父好好治一治他。”
山無名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對不起。”
楊婉竹吐吐舌頭:“寬宏大量,不和你計較了!”
兩個人說完頭便撇向一邊,誰也不看誰。
水無深比兄長成熟穩重得許多,笑容一直浮在臉上,此時更是哭笑不得。
他一路上就在為兄長收拾各種各樣的麻煩,像楊婉竹這樣有趣好說話的小麻煩,還是第一次遇到。
老闆插了一嘴道:“相逢既是有緣,幾位客官落座點菜,人多吃得更熱鬧!”
老闆給他們拼了一張桌子,見楊婉竹亂七八糟點了一堆甜食,山無名哼了一聲,隻不過下一秒就被狠狠打臉,她點的東西還真好吃欸!
蜜乳糕入口即化,冰奶凍唇齒留香,糖醋魚外酥裡嫩甜而不膩,就着一壺甘蔗水順下,滿心滿眼都是大大的滿足。
山無名正要夾走最後一塊糖醋魚,另一雙筷子将其點住,先一步将糖醋魚夾出。
“阿姐,張嘴。”
“啊不要,有刺。”楊婉竹把小嘴巴閉得死死的。
她不愛吃需要挑刺的。
破天荒的,顧青蓮把魚放在盤子上,耐着性子一根根的把魚刺摘去,那出神入化的手法,看着楊婉竹一陣驚悚,隻怕他是想要将自己的骨頭取出敲碎。
待刺摘幹淨了,他剛剛夾起,楊婉竹就搶着一口咬住,用力過猛,牙齒硌到筷子,柳眉一蹙,眼底擠出些許淚水。
顧青蓮關懷道:“阿姐,怎麼了?”
楊婉竹龇牙咧嘴道:“無妨,好吃哭了。”
山無名:“那是我的魚!”
顧青蓮冷聲道:“我竟不知九嶷神宮如此豪橫,一條魚的死屍,也刻上了你山公子的名字。”
魚的死屍在楊婉竹的嘴裡嚼不動了,又慫又恨地剜了顧青蓮一眼。
顧青蓮也知自己是故意為之,他就是看不慣山無名吃楊婉竹點的菜的滿足樣子,那些美味的甜食,隻能是楊婉竹點給自己吃的。
九嶷神宮算什麼東西,等他的靈力恢複到五成,随随便便就可以踏平的所在罷了。
“老闆,再要一盤魚的屍哦不,糖醋魚!”水不深岔開話題,“你們姐弟感情真好,我和我哥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幫我剔過魚刺,倒是常常自己吃魚卡住了。你們此行是想要遊山玩水嗎,看得出楊姑娘會吃又會玩,隻是水某要多一句嘴,老闆說得不假,這惡虎村确非玩樂之地。”
水不深一張笑面沉下來,聲音壓得極低。
“此處藏匿惡煞,專吃童男童女的腦髓。”
楊婉竹口中那好不容易咽進去的“魚的屍體”,聽了這番話,又哇的一聲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