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剛顫巍巍地走出兩步,眼前忽地天旋地轉,轉眼間被少年一隻手撂到了馬兒背上。
顧青蓮微笑道:“阿姐,我來牽馬。”
楊婉竹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人力勞動不如馬力勞動,她贊歎道:“真聰明!”
白菜集市上有一醫館,行醫的大夫是個江湖術士,隻會坑蒙拐騙,不會治病救人。
楊婉竹從小到大深受其害,但鑒于最近他開的幾服藥效果還不錯,外加距離最近,所以還是選擇到醫館去。
大夫姓郎,醫館就叫做“郎大夫醫館”。
今日一來,郎大夫醫館換了一副牌匾,楊婉竹出聲念道:“苗大師神算?”念罷後知後覺地叫道:“苗大師?!”
“在呢,就來!”館内熟悉的聲音應和。
……
小小的醫館内,多日不見的苗大師一把鼻涕一把淚講述着地府的辛酸。
從曹紅姑、老阿三、春達的慘案,講到老婆孩子比他早走一步,連着虎村所有死去的村民投胎轉世,隻有他——
“我又走錯路了,走的走的,就走了回來。”苗大師擦掉眼淚,“雖說也算是因禍得福,向死而生,可是我現在成了孤家寡人,虎村也徹底淪為荒無人迹的廢村。我老苗活這麼大歲數,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得把日子過下去啊,這不,我就把這家醫館盤了下來。”
苗大師緊握着楊婉竹的手,淚眼婆娑:“看到你們,我就像看到親人了啊,不管怎麼說,你都借我三兩銀子,說好的旺鋪招租,真開業了,比黃瓜菜還涼,快要窮得揭不開鍋了。”
話音剛落,床邊響起一聲柔弱的呻吟:“你要窮得揭不開鍋,我快要疼死了,孰輕孰重啊,快來救救我吧!”
楊婉竹一拍腦袋,拉住老苗道:“苗大師,我記得你醫術不錯,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救人要緊!”
苗大師訝異:“你們仙修救人還需要我這種樸實的物理方式嗎?”
楊婉竹普及知識道:“咳咳,雖是仙修,但學藝不精。”
她學藝不精,可是那日在地府,春達說他可是眼前看到顧小公子為少女寬衣療傷,場面甚是香豔。
想來顧公子不出手,一定是有他不出手的理由,一定是這樣。
苗大師撸起袖子準備拔刀:“姑娘,我沒有麻藥你忍着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陽完全落下山去,天青色的光暈漫入館内,女子抱着包紮成粽子的手臂,細聲訴說着自己的悲慘遭遇。
“我叫水碧,本是南海漁村的良家女,遭人拐賣才到了奴隸主的手裡,他說他是仙門的人,這話是騙你們的,他就是個圖财謀利二道販子,準備把我賣到秦樓楚館去,要不是小妹妹你救了我,我大抵是不能活了。”
水碧說到傷心處,掩袖便泣。
“不是吧姐姐,”楊婉竹疑惑道,“那困住你的荊棘籠上附有仙門法陣,他怎麼會是普通人呢?”
顧青蓮心中一笑,還不算傻。
不等水碧回答,楊婉竹靈光一閃,義正言辭道:“姐姐,你也被仙門的人蒙騙了,上輩子……啊不是,總而言之,仙門中不光有鋤強扶弱的仙修,更有恃勢淩人的蛀蟲!你以為他隻是個普通人,輕信了他,實則他是仙門敗類,披着羊皮的狼!”
顧青蓮唇角抽搐,究竟是誰更容易輕信。
水碧怔怔道:“小妹妹,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楊婉竹這正的發邪的品質源自于她老爹。
楊澍在娶媳婦前,隻不過是山莊裡一名微不足道的雜役,但他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雜役的身份而自輕自賤過,反而做了許多善事,機緣巧合之下救了當時的倚竹山莊的大小姐——也就是楊婉竹的娘。
隻是上一世好心沒好的經曆刻骨銘心。
思及此處,楊婉竹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顧青蓮。
他懷抱着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閑人姿态,全然不關心面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想到之前她隻是流點血,他就緊張的不得了的樣子,楊婉竹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
水碧:“小妹妹,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顧青蓮卻開口了:“我阿姐還有事,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去。”
水碧似是沒有想到,畢竟少年的方才的态度可是冷若冰霜,她盈盈一笑:“好啊,那便多謝公子了。”
見少女不說話,水碧又道:“要是小妹妹不願意的話,我一個人回家也是可以的,已經麻煩你們夠多了。”說着可以,但臉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婉地表露出脆弱。
顧青蓮一改常态:“不麻煩,我送你。”
他盯着女子的眼睛,女子回望着他,媚眼撩人。
這一幕在楊婉竹的眼中,無異于是眉目傳情,還是兩廂情願的那種。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不想顧青蓮單獨送這女人回家,可脫口而出的卻是笑呵呵的一句:“我有什麼不願意的,你一個人回家,我才不放心呢。”
苗大師在旁看得分明,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