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羽已經在他身上生根發芽，牢牢地占據他的身體，柯洛羽抽身離開後，他也就枯了。

“你什麼意思！”老爺子怒不可遏，江振庭拉都拉不住。

江奕脫力般說道，聲音弱不可聞：“不用管我了。”

老爺子還想開口罵醒他，江振庭卻聽出了言外之意：“你什麼意思？你連家人都不要了嗎？”

他剛說完，站着的三個人都反應過來了，這次連江振庭都火冒三丈：“你對得起你媽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嗎？你對得起我們嗎？”

江奕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心髒一陣悶痛。

他誰都對不起。

他欠了柯洛羽一屁股債，還有一條命。現在又要對不起家人了，他這輩子就像個笑話。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一直以為柯洛羽是傻逼，還想繼續騙他、坑他，所以他一句話都不願意相信。

不相信柯洛羽是真的喜歡他，不相信柯洛羽是真的把财産給他，更不相信柯洛羽會愛上他。

原來他才是最蠢的那個，柯洛羽騙了他一次，就用光了他全部的信任，可後面的都是真的啊。

他用自己随口說出的幾句喜歡，就輕而易舉地換走了柯洛羽的全部。

柯洛羽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他怎麼會這麼蠢。他明明是一個滿口謊言、陰晴不定的瘋子，怎麼會是一個這麼傻的人啊。

柯洛羽根本沒說錯，他真的欠了他好多好多，數也數不清。

在死之前，柯洛羽是不是也這麼痛苦？愛而不得，求也求不到。

哪怕是把整顆心剖開，都換不回另一份真心。現在他也嘗到了，真是痛徹心扉。

吳敏淚流滿面，她拉着老爺子的手：“爸，你就說吧，不然小奕真的……”

江奕也可以說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嫁給二婚的江振庭，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話。江奕那時雖然才八、九歲，性子卻是個混世魔王。

可她發現江奕根本不像外面說的那樣，他唯一的怨氣也是對江振庭，從來沒對她抱有過敵意。

作為繼母，她不敢表現得太親近，但她看得出江奕是尊敬自己的，隻是他嘴上不說罷了。現在看到江奕這麼痛苦，她也很難受。

老爺子恨不得把江奕狠狠抽一頓，可看到他那副随時會咽氣的樣子又下不去手。他壓下火氣，幾乎是咬着牙說道：“柯洛羽沒死。”

江奕還是沒反應，就在老爺子以為他沒聽到時，他突然一抖，渾身戰栗扶着衣櫃爬了起來，盯着他們問道：“他沒死？”

老爺子頹喪地歎了口氣：“對，現在在醫院，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大概兩周後會醒。”

江奕隻支撐了一會，随後就力氣耗盡，軟軟地倒回地上。他抹了把臉，摸到一手的胡渣，還有滿臉的淚水。

老爺子看他的樣子又開始來氣：“你不準去找他！”

江奕吸了下鼻子，顫着聲道：“我不去。”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你現在可真出息，長能耐了。”

江奕抿着嘴，他也知道他不該這樣，可他心力交瘁，那種感覺實在太痛苦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吳敏看江奕緩過神了，轉身往外走去：“我去煮點粥。”

老爺子還在數落他：“早知道這樣，我還費那勁把你弄回來幹什麼！就該讓你和那個瘋子在外邊自生自滅！”

“爸，你少說兩句吧。”江振庭拉着老爺子就往樓下走。

江奕被老爺子的話罵得體無完膚，兩人走後，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就像個笑話，這二十多年竟什麼都沒活明白，既負了親情，又負了愛情。

還好。人沒死就好。

這個消息像是給了江奕一絲生的希望，将他從讓人喘不過氣的自責愧疚中解救出來。

……

吳敏端來一碗清粥，上面什麼都沒敢放，她怕江奕聞到味道又吐了。她将粥放在江奕輪椅旁邊的小桌子上，想扶他去喝粥。

江振庭安撫好老爺子，上來打橫抱起江奕，心頭居震，懷裡輕飄飄的人竟然是他那個從小意氣風發的兒子？

他都不敢相信，不禁鼻子也有些發酸，掩飾性地低下頭，舀起粥吹了吹。

江奕張開嘴巴，剛才的幾下用光了他全部力氣，現在渾身都在冒冷汗。

吳敏過來坐在他旁邊，關切地問道：“不難受吧？”

江奕搖了搖頭，他不想再讓家人失望了。

他吃了大半碗粥，虛脫的感覺總算下去了，江振庭好說歹說才把老爺子勸走，帶着吳敏離開了。

江奕在家養了一個多星期，雖然肉沒養回來多少，但精氣神好了很多，這才逐漸開始處理公司的事情。

之前的半個月他爸忙得焦頭爛額，既要到處找江奕，又要處理公司的事務。他眼看着就要24了，實在不該這麼自私下去，讓家人為他勞心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