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扯着嘴角想笑,但笑不出來。
這不是正是他想要的嗎,自由、無拘無束。他應該現在就去Gay吧,找一個合眼緣又溫順的男孩,而不是在這裡因為柯洛羽的态度焦躁難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懷着怎樣的心情給柯洛羽發了消息:你的東西還在我家,什麼時候來拿。
等他把柯洛羽的東西都還回去,他們就真的兩清了。
“兩清,兩清……”他在嘴裡反複咀嚼着這兩個詞,原來柯洛羽以前聽到這句話是這樣的心情。
以前是柯洛羽放不下他,現在輪到他要把柯洛羽嘗過的通通嘗一遍,還真是公平。
江奕窩在辦公室椅子上,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每分每秒都是在煎熬。他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柯洛羽發過來的:半個小時。
看來柯洛羽也巴不得立刻和他兩清,連一刻都不想多等。
江奕深吸了口氣,在心底重新築起防線,他還要打最後一仗。他不想輸,他也不能輸,柯洛羽都已經抽身離開,他要是還放不下的話,實在太可笑了。
……
半小時後,江奕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前碼着一沓整齊的資料,最上面是柯洛羽給他留的那封信。
既然說了要還,那就什麼都不該留下。
柯洛羽來得很準時。
門大開着,江奕擡起頭,柯洛羽站在門外,兩人遙遙相望,眼底都翻湧着無數情緒,最後又全部歸于平靜。
說來也奇怪,柯洛羽隻來過江奕家裡三次,每次的境況都全然不同。從第一次的相遇、第二次的撕破臉,再到如今的兩清,短短幾個月,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柯洛羽穿着白T,下面是黑色運動褲,他的頭發很長,劉海幾乎遮住眼睛。左手打着石膏,比照片裡看上去還要憔悴不少,眼窩都有些輕微凹陷。
他嘴唇緊抿着,沉默着走進屋子,進來後便不再看江奕,拿起桌子上的東西轉身就想離開。
江奕突然出聲:“你左手怎麼樣?”
柯洛羽的背影猛地一抖,捏着資料的右手指尖逐漸發白,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暗啞難聽,仿佛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的嗓音:“關你什麼事?”
江奕頃刻間被這句話紮得遍體鱗傷,這句話他也對柯洛羽說過。他緊咬牙關,繼續往外面堆砌防線,想抵禦柯洛羽對他的傷害。
柯洛羽沒有轉過身,依舊僵着身子站在那裡:“你放心,我不會再糾纏你了。我說過你自由了,我不會騙你。”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浮在雲端,還在微微打顫:“還是說,我沒死透,你不放心?”
世界上最後一個在乎他的人也不存在了,他的至親、他的愛人……所有人都想讓他死。
江奕聽到“你自由了”這四個字時,徹底繃不住了,他右手緊緊絞着沙發,渾身緊繃。
而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隻覺得胸口被痛苦堵滿,他别過臉,咬緊牙關才稍稍好受些,艱難開口道:“我真的沒有想要你死……”
“你不是一直說讓我滾嗎,現在又何必假惺惺地關心我。你是不是還想和以前一樣,假裝對我很好,等我離不開你的時候,又突然把我丢掉去找别人……”柯洛羽的聲音越來越輕,斷斷續續、磕磕絆絆的,像是随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江奕這才發現柯洛羽的狀态很不對勁,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把柯洛羽掰過來正對着自己。
柯洛羽眼眶裡蓄着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晶瑩剔透的,大顆大顆成群地砸向地面。
他的臉上寫滿了脆弱和不甘,嘴裡還小聲念叨着:“我終于快要忘記你了,你又來找我幹什麼……”
江奕的心随之揪到了一起,他聽着這滿是委屈的話,一股難言的慌亂湧上心頭,讓他如針刺般渾身酸麻。
他盯着柯洛羽胳膊上整塊白花花的石膏:“你胳膊到底怎麼回事?”
柯洛羽擡起頭,雙眼通紅地看着江奕,哽咽着說了兩個字:“廢了。”
這道聲音低得快要聽不清,卻猶如晴天霹靂般在江奕耳邊轟然炸響。
“什麼叫廢了?”江奕如同被電流刺到,瞬間收回抓住柯洛羽的手,不由地往後退兩步,被茶幾輕輕絆了一下,最後跌坐在沙發上。
他死死攥着扶手,兩排牙齒像是在打架:“醫院這麼說的?”
柯洛羽任由眼淚噼裡啪啦掉了一地,他雙眼赤紅,死死盯着江奕:“這和你有關系嗎?”
他薄薄的嘴唇哆嗦着,眼底深處好像還藏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期許。
以前他從沒猶豫是否要回到柯家,因為對他來說,柯家和外面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樣的冰冷、沒有一絲溫暖。
唯獨江奕。有江奕在的地方,沒有猜忌、算計,就像一個真正的家,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他先前的十八年都活在料峭寒意裡,隻有江奕給了他溫暖,可他卻把一切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