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妖獸沒了!
……雲家家主怎麼可以這樣?!
雲維安剛才也是本能反應,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妻子為了救小兒子,甘願舍棄一縷神魂,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臨陣逃脫……屬實不應該!
他面皮上泛起羞愧之色,解釋道:“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隻能漲紅着頭臉說:“我這就重新進去……”
“算了,不用了!”檀枝意攔住他,示意他往幻境裡面看。
幻境中,“雲無畏”的身子正一點點變透明,雲無痕摟着他,滿臉是淚。
“哥哥!哥哥你别走!”
剛才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人,此刻哭得像個小孩子。
“雲無痕”擡起已經半透明的手掌,先幫他擦了擦淚,然後又摸摸他頭頂,最後用那手掌捧住他半邊臉頰。
“臭小子,哭什麼哭,不許哭……”
這話一出來,雲無痕的眼淚流得更加兇猛了,而幻境外面的雲維安,卻是猛地扭頭看看向身旁的妻子。
雲夫人卻沒看他,隻眼含淚花地望着幻境内的兄弟二人,低聲說道:“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哭鼻子……你這樣子,我怎麼能走得安心……”
她每說一句話,幻境内的“雲無畏”就跟複讀機似得複述一遍。
“本來我早就該走了的,可你始終讓我放心不下,我每天都跟在你身旁,看着你日漸沉默,看着你在睡夢中也眉頭緊鎖,看着你受心魔所困,看着你明明該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可卻把自己活得像個未老先衰的老者……”
“我知道,你的心魔是因我而起,可我當初那麼拼命的護住你,不是為了讓你像個活死人一樣的活着啊……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罪人。”
“雲無畏”搖頭苦笑,目露自責。
雲無痕見狀,再不敢哭了,忙用血淋淋的手背抹去眼淚,連聲保證道:“我不哭了,我以後再也不哭了……我保證!”
“真的嗎?”
“真的!”
“那你答應我,不要再把自己困在過去,不要讓我成為罪人……你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雲無畏”的身體越來越透明了,然而臉上卻露出欣慰的微笑,舉起那隻幾乎完全透明掉的手掌,對雲無痕道:“那,我們擊掌為誓。”
雲無痕又想哭。
可想到自己才剛答應了兄長以後都不再哭,他硬是咬住嘴唇又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擡起自己的手掌。
兩隻手掌用力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幻境外的雲夫人,也擡起了自己的手掌,像幻境裡的“雲無畏”一樣做出擊掌的動作。
但是跟“雲無畏”又不一樣,“雲無畏”是身體在逐漸變透明,而她卻是頭發在一點一點變白。
檀枝意最先發現她的變化,大為震撼,一顆心“咚咚”跳,仿佛是放在了擂鼓上面。
“雲無畏”的身體會逐漸變透明,是因為雲夫人在燃燒自己放進幻境中的那縷神識。
雲維安臨陣退縮,“雲無畏”不能自己變成碎片消失,所以雲夫人隻能選擇這種自己燃燒神識的方式讓“雲無畏”消失。
等到那縷神識燃燒殆盡,“雲無畏”也就徹底消失了。
而燃燒神識,要比神識被撕成碎片更痛苦,是烈火焚身之痛的百倍千倍。
雲夫人一點一點變白的頭發就是證明。
——倘若能夠一命換一命,天台上面一定站滿了排隊往下跳的母親。
此時此刻,再讀這句話,檀知意從未像現在這般觸動。
雲維安卻是急得暴跳,沖雲夫人吼道:“你瘋了嗎!停下來,快停下來……我讓你停下來!”
說着就要強行打斷雲夫人,檀枝意見狀連忙擋在雲夫人面前,冷聲對他道:“你現在打斷雲夫人,那她前面的犧牲就全都白廢了……你能讓燃燒成灰燼的神識再恢複如初嗎?”
“……”雲維安不能。
可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妻子在他面前滿頭青絲變白發,他也做不到。
“還不都是因為你出的馊主意!”
氣勢逼人。
雙目噴火。
他将滿腔怒意都發洩在了檀枝意身上。
檀枝意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臉憤怒。
她扯了扯唇,不客氣道:“我的主意是好主意,至少按照我的主意,我保證能讓二公子走出心魔……是雲家主您擅自打亂計劃,雲夫人才不得不燃燒神識,遭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都說夫是天,父如山。
可是身為夫君,雲維安在危險來臨時,扔下妻子獨自逃命,并沒有為妻子趁起一片天;而身為父親,雲維安也沒有成為兒子背後的靠山。
這樣一個兩邊都不合格的男人,看不到自己的錯誤,永遠隻會将責任往他人身上推。
……雲家在他的帶領下,還能保住世家之位,也是夠令人匪夷所思的。
要不是小命還在對方手裡面捏着,檀枝意都想把話說得再不客氣些。
可就算她說得含蓄保留,雲維安依舊氣得不輕,頭臉漲紅,竟然直接釋放出一股靈力往她天靈蓋上劈去。
檀枝意心中大駭,眼前全是西瓜碎裂成兩掰的情形。
在絕對強悍的力量面前,她的腦袋并不西瓜堅硬多少,甚至比西瓜還要脆皮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