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規矩本來就多。
像雲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規矩更是多如牛毛。
她若做了雲家的義女,将來的一舉一動都将受到束縛,哪有她現在孤身一人自在啊。
所以她拒絕得很是真心實意。
雲夫人啞然,顯然沒想到她竟會拒絕。
雲夫人旁邊的青衣少年,更是着急地勸她道:“我們雲家沒那麼多規矩的,并不會約束到溫姑娘什麼……溫姑娘,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又和秋家那邊鬧下不愉快,還有承桑月瑤,她能陷害你一次,焉知不會再有第二次? ”
青衣少年就是雲家二公子雲無痕。
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穿一身天青色的窄袖束腰錦衣,身高腿長,氣度不凡,面如冠玉,一雙鳳眼熠熠生輝。
檀枝意望着這個俊美的少年郎,越聽眉頭挑得越高,心中直呼好家夥,查她查得這麼清楚,就這還敢說規矩不大?
她要是真答應做雲家義女,那雲家是不是還要再查一查她的祖宗十八代啊?
她的來曆可不經查。
心中越發堅定了不能吃雲家送過來的大餡餅。
她望着滿心為她打算的青衣少年,搖搖頭,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怕禮法規矩束縛,我是擔心自己管不了自己,将來做出什麼事來,再連累到雲家。”
不給雲無痕再勸的機會,她又飛快地說道:“我聽說行止山内有不少好東西,可惜我既沒有修為,身份又卑微,沒有進山的資格,二公子若真想感謝我,倒不如送我一個參加冬至狩獵的名額。”
——看吧,我就是這麼無法無天,沒有修為也敢硬闖行止山,說不定哪天就敢将天捅出個大窟窿來,就問你們怕不怕吧。
果然,檀枝意這話一出,屋内瞬時陷入安靜。
就連雲無痕都瞪圓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隻覺得這姑娘怕不是瘋了。
明知沒有修為,還往不亞于狼譚虎穴的地方跑,不是發瘋又是什麼?
片刻後,雲無痕率先打破這份安靜,斷然拒絕道:“不行,行止山内危險重重,你又沒有修為傍身,進去後太危險了。”
算起來,兩人今日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
但他已經讀了溫姑娘好幾日的話本子了,即便不曾面談過,但卻神交過,可以稱之為朋友。
嗯,沒錯,做不成家人,那就做朋友。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朋友撲向危險!
少年在心中對自己說。
“溫姑娘,你是不是因為缺錢,所以才想去行止山尋寶?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隻管開口,不管你需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就是不能讓你進山去送死!”
少年又開口許諾。
那架勢,大有檀枝意口要金山銀山,他一定滿足的意思。
不虧是世家公子啊,口氣就是豪橫。
檀枝意心中咋舌,她笑道:“我孤身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對金錢方面的需求并不是很大,我想進行止山,是因為外界将行止山傳得玄之又玄,所以才想進去瞧瞧的。”
雲夫人聽得直扶額頭。
瘋了瘋了。
這丫頭一定是瘋了。
天下奇山何其多,去哪座山頭瞧新奇不好,偏要去行止山……得虧這丫頭沒做她的義女,要是真把人收到膝下,這麼野的性子,說不定哪天真能給她捅出大麻煩來。
這一刻,雲夫人心中那點因為被拒絕而産生的不滿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慶幸。
雲維安卻是眼角餘光觑着檀枝意,冷笑着勾了勾唇,神情間盡是嘲諷之色。
以為行止山是什麼遊玩勝地,誰都能進是嗎?
小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
既如此,那他就讓她長點教訓吧。
“既然溫姑娘已經做了決定,那我們也不好再強求……這是進山玉簡,溫姑娘收好了,祝願溫姑娘能夠得償所願。”
一塊小小的碧色玉簡被靈力裹挾着朝檀枝意飛過去,然後懸浮着停在她眼皮子下方三寸之處。
一個她擡擡手就能觸碰到的位置。
檀枝意盯着那玉簡,心激動得砰砰跳,眼睛就差沒冒出綠光來。
天可憐見,為了這個小東西,她這幾日點燈熬夜的畫了多少話本子啊,筆都磨秃了一大把呢!
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因為這塊進山玉簡,檀枝意對雲維安的态度大變,看他也沒先前那麼讨厭了,連忙眉開眼笑地道謝道:“多謝雲家主成全!”
口頭道謝不算,她還鞠了個誠意十足的大躬,倒把雲維安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這小姑娘,真瘋還是裝瘋?
沒聽出他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嗎?
雲維安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到底還是提醒檀枝意道:“玉簡背後有隻鷹,萬一你在山中遇到危險,就按一下鷹嘴,附近的人接到信号後,會趕過去相助。”
還能尋求外援?
那可真是太好了。
檀枝意忙将玉簡翻了個面,果然見玉簡背後雕刻着一隻鷹頭。
那鷹頭雖然雕刻的精緻又逼真,但落在她這種外行人眼中也就隻會得一聲“真漂亮”的贊。
倘若雲家家主不提醒她,她還真想不到這東西能在關鍵時刻釋放求援信号。
這位雲家家主吧,雖然愛惜羽毛了些,其實心眼還是挺不錯的呢。
于是檀枝意再次躬身謝過。
一旁的雲無痕卻是急得不行,一個勁兒的嚷嚷着說她沒有修為,不能打,真要遇到危險,隻怕等不到外援趕到,她就已經先遭遇不測了。
行止山内遭遇的不測,隻可能有一種:喪命。
關于這點,檀枝意也早就想好說辭了。
她從懷裡摸出自己的龜甲殼,笑道:“我是沒有修為,但是我有這個呀。”
“這不是……”雲無痕張張嘴,“烏龜殼”三個字險些從他嘴中脫口而出。
然而對上少女自信的眼眸,雲無痕忙又閉緊嘴巴,心中默想,溫姑娘拿出來的烏龜殼雖然打磨得很精緻,甚至還系上了漂亮的紅繩結。
可再精緻再漂亮,也始終還是烏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