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後,任子墨真就抱着看深夜大海的目的接受邀約,跟杜文清來到他最相熟的提坎碼頭。這裡森然羅列着數十輛休息的漁船,也有零星閃着燈光的遊艇和遊船。提坎碼頭的船舶類型的複雜程度把任子墨吓到了,于是他仔細聽杜文清娓娓道來:
“提坎碼頭本來是兄弟三人在經營,老大負責漁船的片區,老二負責遊艇和快船,而老三則負責巨型遊船,三人各劃一片。隻要是海市本地人,去碼頭首選就是提坎,原因當然是這裡可以在最短的距離做不同的事情。提坎的生意太火爆了,也遭受了嫉妒,競争者用火槍把三家并成了一家,現場慘不忍睹,老二和老三全被滅門。那是我在海市處理的第一個案子,拼命活下來的提坎老大也就成了我過命的兄弟。”
“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個悲慘的故事。”任子墨用仿似呢喃細語的方式說道,“可人間哪有不悲慘的地方呢。”
任子墨突然說:“你對海市這個地方有什麼最深的印象嗎?”
杜文清想起令自己和時述幹幹淨淨當了幾年素和尚的根本原因就是海市,微一調息說:“海市不是你想要安家立命的城市,它血腥卻聒噪,豔美而危險,污穢又血瀝瀝的。總之,如果用花來形容,它無異于一棵嬌豔的罂粟。”
“所以你才來海市當警察?”
“不是,我父親就是海市的警察。”
任子墨沒了解過地方的層層關系,“哦?”了一聲,露出想要聽下文的神态,杜文清覺得這與索岩村的案子無關,便不想繼續翻那些陳年舊賬,含混地說:“他屬于混得不好不壞的那種,也沒有給海市帶來什麼希望。”
“也許一個自甘堕落的城市,本身就不需要希望。”任子墨道。
杜文清躬身邀他上船,笑道:“你才是海市的希望。”
“喂,杜文清,你今天很不正常,你平時不是最看不慣我嗎?”任子墨說。
杜文清以一種十分奇異的口吻問道:“我竟然給你留下這麼不好的印象?”
他虛浮着任子墨的腰上了遊船,一進門便能看到昔日輝煌卻日漸髒污的大堂,穿過去,再走兩層樓梯,就到了他們露天觀夜景的地方。
海風拂來,是淡淡的海鹽味道。
杜文清和任子墨在露台上聊着案子,聊着理想,還有理想破碎的共同理由,轉瞬間好似他們才是交好的那一對。
“杜文清,你為什麼想當警察?”
“因為子承父業,還有懲惡揚善。你呢,你又為什麼想當警察?”
任子墨:“我想看看人性到底可以有多惡,惡的下線究竟在哪裡。”
“你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每當我覺得一個案子已經夠匪夷所思的時候,又會出現更令人驚掉大牙的。那些兇手似乎在挑戰我們的心理極限,對了,我好多同事都必須要心理治療才行,不然撐不住的。”
“是嗎?心理治療管用嗎?”
“嗯,我們的心理師還有兼做‘測謊儀’的,通過看你的微表情、觀察你的語言邏輯來找漏洞。他們的審訊手段,超出你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