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然擡頭看了眼上面的挂牌,才發現對面原來是透析室。
也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醫生的表情并沒有什麼波瀾,隻是一再的勸慰這位母親,讓她再等一等。
“可他等不起了啊……”女人垂下的手重重砸在地上,哀求化為哭聲,在等什麼不言而喻。
躺在一旁的男生,臉色慘白,他想要扶起媽媽,可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傅然看着眼前的一幕,絕望被如此具象的呈現在眼前,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忽然會有這種想法,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媽媽,或許隻是單純被哭聲吵得心煩,又或許他真的太累了,吃飯累,呼吸累,活着累,等他反應過來時,話已經說出了口。
“把我的腎給他吧。”
傅然的聲音不大,卻猶如一個驚雷在所有人的面前炸開。
小滿不可置信地猛然擡頭,醫生震驚的一時語塞,少年掀起眼皮看向他,而女人瞬間止住了哭聲,顫抖着身體似乎想要起身。
然而醫生卻快步向前将門一把關上,透過最後的門縫還給了傅然一個趕緊走的眼神。
而此時的小滿焦急地晃着他的胳膊,“為什麼要給别人啊,給了别人你怎麼辦。”
看他不回答小滿快急哭了,一個勁兒地問他。
但傅然下定什麼決心一樣,一下子起身,沖過去重新把門打開,朝着裡面的人大聲道:“我沒開玩笑,不光是腎,還有我身上其他能用的,你們能拿就都拿走。”
剛剛的女人已經站了起來,看向傅然的眼睛裡迸發着光,可醫生卻再一次擋在了前面:“你趕緊走,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不等回答,就将人推了出去,傅然的臉上立刻帶上了不爽,還是第一次這麼不受待見,他還不信了,自己年輕體壯的連個腎都捐不出去?
他正氣呼呼地打算去别的地方打聽打聽捐獻流程,可剛一擡腳就被小滿的哭聲拉了回來,“你為什麼要給别人,你要死了麼。”
斷了線的淚珠成串的滾落,她拽着傅然的衣角不斷地詢問着:“嗯?你也要死了麼。”
小滿的話讓傅然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那個“也”字,聽的人心頭一驚。
他低頭看着已經淚流滿面的小滿,這才發覺自己剛剛的樣子似乎吓到了她。
傅然蹲下身,不算溫柔的給面前的人擦着眼淚,“不死,我這不活得好好的。”
小滿哭着趴在他的肩膀上,傅然不知所措的身子一僵,好一會才安慰的拍拍的她的背:“誰都不會死的。”
他哄了小滿整整兩個小時,最後小滿哭的沒力氣了直接在長椅上睡着了,傅然隻好在旁邊守着她。
不過奇怪的是,雖然他還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隻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他的孤獨竟少了大半。
冷靜過後他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幹了什麼,自己好像總是會在小滿的面前犯錯,一次次犯錯,一次次被原諒,他轉頭看向熟睡的小滿,哪怕睡着了還死死地攥着他的小拇指,好像害怕他會逃跑一樣。
忽然,小滿手腕上的手表響了起來,小滿睡得很熟并沒有被吵醒,于是在響了幾聲後,傅然接了起來。
十分鐘後,許之行匆匆趕來。
對于小滿和許之行是兄妹這件事,傅然并不意外,小滿和他提過自己姓氏,除此之外,兄妹二人的五官差不多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傅然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許之行,說完有些愧疚的看着對方:“抱歉,我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
許之行:“小滿生病以後,對這方面比較敏感。”
傅然眉頭微蹙地點點頭,表情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
說完許之行将小滿抱起,打算回去,傅然看着他們馬上就要離開的身影,忽然略帶急切的開口:“我沒事的時候可以去看看她麼。”
許之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打量着他,傅然被看着有些不自在,于是難為情地解釋着:“她,是我在這個醫院裡唯一認識的人。”
從傅然住院的第一天起就像個不好惹的刺頭,時不時就愛發發脾氣,醫生護士包括其他病友都不敢來招惹他,除了小滿。
說完瞄了小滿一眼接着道:“也算是我朋友。”
思索片刻,隻見許之行點點頭:“嗯,可以。”
話音剛落,傅然在許之行的面前再一次露出了笑容,彎彎的眼睛,尖尖的虎牙,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