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然從派出所裡出來,天已經快亮了。
昨天他和烤肉店老闆扭打在一起的時候,一旁的店員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早就看老闆不順眼,竟沒一個上前拉架的,眼睜睜看着自己老闆被按在地上揍。
雖然傅然因此在警局待了一夜,但警方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不僅讓黑心老闆當場支付了許之行的工資,還因雇傭未成年而罰了款。
順便對店裡的衛生和消防進行了抽查,不出意外這兩項均不合格,因此勒令歇業整改,同時由于傅然未滿十八歲,而且是初犯,對于打架鬥毆這件事最後以批評教育為主。
結果很解氣,但整個過程是相當難熬,單單支付工資這件事,黑心老闆就拉扯了幾個小時,一直扯皮到淩晨才願意将許之行的工資一分不少的吐出來。
傅然心想難怪許之行會對付不了他,這種惡人還得讓自己這樣的惡人磨,想到許之行他慢慢停下腳步。
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了,連人影都沒看到,難道他真的走了?不過以他目前的境地來看,哪怕一走了之,也不會有人怪他,因為他已經盡力了。
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他迷茫的站在行道樹下,一陣強風吹過,傳進耳朵的不再是葉與葉輕柔的摩擦,而是枯葉與枯葉的碰撞,碰的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他擡起頭,這是一棵高大的白蠟,上面枯黃的葉子已經所剩無幾,或許它也竭力挽留過,然而這就是它的命。
飄落的葉子剛好給陽光騰了地方,太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過光秃的樹枝灑在傅然的身上,下一秒不服氣地用鼻子猛出一口氣。
他再一次拿出手機給許之行撥了過去,耳邊提示音一聲接着一聲,就在他以為還是和之前一樣無人接聽時,忽然,電話通了。
傅然感覺不僅是電話,他渾身上下也跟着通了,“許之行!你跑哪去了!我從昨天一直找到現在!你現在立刻出現在我面前。“
而對面卻半天沒出聲,許久,響起一個老大爺的聲音,“喂,你認識這小孩兒麼。哎呀,快過來吧,他磕昏了都,渾身傷,一腦袋血啊……”
老大爺沒頭沒腦的說着。
血……傅然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快把位置告訴我。”
一個小時後,傅然的身影出現在本地一個有名的景點千階山,他登上最後一個台階時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由于車隻能停在山腳,隻能一步步爬上來,不虧是千階山,這台階真有幾千個,加上沒吃早飯,此時的他已經眼睛冒金星。
傅然顧不上休息直沖山頂的寺廟,剛進去就看見有一堆人圍在其中一個殿前。
他趕快走過去,拉開了擋在面前的人群,這才看見了自己找了一天一夜的人,此時的許之行昏倒在地,即便在電話裡已經了解到了他的大緻狀況,可親眼看到時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許之行的額頭有一塊很明顯的傷,血一直蔓延至下颚幾乎覆蓋五官,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傅然都認不出他,然而衣服也是髒的不能看,滿身的腳印,還有被扯破的裂口,褲子膝蓋的位置因反複跪拜,布料也已經和下面的血肉碾壓在一起,如一灘爛泥。
“哎呦,沒有拜墊就直接磕地上啊這小孩兒。”一個圍觀的大媽不忍道。
旁邊的大爺搭腔:“我天沒亮就上來了,那時他在這兒磕呢,一腦門兒血,都迷迷糊糊了。”
“這得磕了一夜啊,求啥啊,有這毅力還不如靠自己。”
傅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無法自抑的哽咽了一下,跪人不成,所以來跪神麼。
他擡頭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像,接着低頭看着石階上的斑斑血迹,随後環顧四周看着指指點點的人群,這裡的一切無不諷刺着身為凡人卻妄圖創造神迹的可笑。
“許之行!許之行!”傅然蹲下身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地上的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他轉頭問旁邊的人。“叫救護車了沒!”
“這兒救護車哪上的來,你還不如趕緊背着他下山,到山底的主路打車。”
傅然顧不上思考,立馬背起了許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