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稚京上前替他将傘放,笑道:“隻是在想一些事罷了。”
“想什麼?”
“一些……瑣事。”
阿昭一雙黑溜溜的葡萄眼在兩人之間瞅來瞅去,忽然跑進屋裡搬出一張小闆凳,脆生生道:“清澤哥哥坐!”
婁清澤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阿昭真乖。”
阿昭仰着臉看他,滿臉純真。
“清澤哥哥,什麼時候向溫姐姐提親呀?”
話音剛落,在場的兩人都險些被自己嗆到。
婁清澤紅了臉:“你這丫頭,說什麼……稚京,阿昭童言無忌,你别放心上……”
他這般說着,餘光卻時不時落在溫稚京身上。
一張俊朗的臉紅了個透,绯紅甚至蔓延至胸前。
阿昭哼了哼,絲毫不給婁清澤面子:“清澤哥哥明明就是想娶溫姐姐,想得臉都紅了!”
婁清澤羞憤難當:“還說?小小年紀,上哪兒學的這些亂糟糟的東西!”
阿昭挺起胸脯:“我在話本裡看到的,世間男女,喜歡就會成親,成親就是男人娶女人,女人嫁男人!”
“你再說,小心我告訴你阿娘!”
阿昭捂着跑屁股飛快地跑開。
一時間,檐下隻剩下溫稚京和婁清澤兩個人。
“稚京……我……”
溫稚京笑了笑,繼續剝手裡的蓮子:“我知道,童言無忌,我沒放在心上。”
“不是……”婁清澤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看向溫稚京,“我的意思是,若你願意,我……”
“清澤。”
溫稚京将旁邊剝好的一袋蓮子遞給他,笑道:“今日新鮮摘的,嘗嘗?”
知道她不願提起此事,婁清澤隻好将話咽下,接過蓮子。
“嗯,很甜。”
兩人坐在檐下剝着蓮子,兩相無言。
約莫接近晌午,婁清澤看了眼天色,又看向身旁的溫稚京。
“祥甯酒樓新招了一批廚子,手藝與先前的廚子不相上下,要不要去試試?”
溫稚京手上的動作一頓,她沒看他,垂眸低聲道:“阿兄找我有點事,我得去一趟醫館。”
婁清澤微怔:“這麼着急,不如先把午飯吃了?”
“不了,一會兒和阿兄一起。”
“好吧。”
許是剛下過雨,晌午的日光不算很毒辣。
溫稚京來到醫館的時候,駱老出診了,要晚些才能回來。
溫翁玉剛将藥材在院中晾曬好,便瞧見溫稚京過來,笑道:“今日怎麼有空來找阿兄?”
溫稚京嗔他一眼:“這話說的,好像我不關心你似的?”
說罷,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來恢複得不錯。”
溫翁玉的傷主要是内傷,經過駱老的精心調理,加上這些時日的養護,如今内力已恢複如前。
見溫稚京若有所思的樣子,溫翁玉柔聲問:“怎麼了,可是婁清澤欺負你了?”
溫稚京搖搖頭:“那倒沒有。”
溫翁玉心下了然:“那便是那個人了。”
自那晚從懷景酒樓回來,溫稚京便将楚殷昏迷的事告訴了溫翁玉。
這些日子,她借口來醫館,實則偷偷去懷景酒樓,溫翁玉也是知道的。
“若阿兄想要他死,我定殺了他!”
溫翁玉卻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阿兄若要報仇,會自己動手,又豈會髒了你的手?”
溫稚京擡眸看他。
“可阿兄沒有,阿兄也不會勉強你,隻要是珈駱想做的,阿兄都會支持你。”
溫稚京内心五味雜陳,眼眶微紅。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得手,可當我看着他的時候,竟下不了手……”
溫翁玉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因為阿兄的珈洛,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
-
到了懷景酒樓,曹陸照例為溫稚京備上飯食。
午飯後,溫稚京端着湯藥推開楚殷屋子的門。
屋内燭光遍布,青年一如既往地躺在榻上,煞白的日光落在他的臉上,蒼白如紙。
溫稚京端着湯藥走過去,将湯藥擱在小案上,又起身将窗戶關小了些。
日光從楚殷臉上緩緩移到衣擺,溫稚京收回了手,回到軟榻旁,端起湯藥,低頭抿了一口。
而後放下藥碗,緩緩俯身。
……
大雪紛飛,公主府銀裝素裹,宛若一座雪白的宮殿。
少女一襲淺粉百褶裙,在雪地裡肆意奔跑。
“李殷!”
她笑着轉過身,望着檐下的白衣青年,揚了揚手裡的雪團子。
“我們打雪仗好不好?”
楚殷看着雪地上的少女,眸光溫柔。
“好。”
待他走近,她卻忽然黛眉蹙起,頗為苦惱:“這一次下什麼賭注好呢?”
楚殷笑道:“我,如何?”
溫稚京紅了臉,面上裝作一副不領情的模樣,輕哼道:“你又不值錢,我才不要!”
“那公主想要什麼,我都依你。”
“這還差不多!”
溫稚京一雙杏眸狡黠靈動,瞅準時機便将手裡的雪團丢到楚殷身上。
“一次!李殷,你被我砸中了!”
少女得意洋洋的聲音傳入耳畔,楚殷看着衣襟前的雪沫子,笑意更甚。他俯下身,也學着她的動作,從地上抓起一團積雪,在手中揉搓成團。
溫稚京見狀,拔腿就跑。
青年劍眉微挑:“跑什麼,這麼快就怕了?”
“我才不是怕!”
溫稚京下意識反駁他,她躲在梅樹後面,杏眸滿是警惕地盯着楚殷。
“我是怕你搞偷襲!”
楚殷失笑,臉色依舊柔和,腳下卻步步逼近,溫聲誘哄:“可公主說過,我是好人,好人是不會搞偷襲的。”
溫稚京為難地撓了撓頭。
就這一晃神的功夫,手臂忽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好啊!李殷,你竟然偷襲我!現在起,你再也不是好人了,你是壞人!”
少女氣得雪腮鼓起,楚殷卻頓時慌了神,忙将手裡的雪團子丢出去,将人攬入懷中。
“我錯了,再也不會了。”
青年眸色痛苦。
“别不要我……”
……
風漸漸大了,穿過半開的窗戶溜進來,将垂在溫稚京後背的藕粉色發帶拂下,落在青年的頸窩上,與他的墨發勾勾纏纏。
溫稚京起身,不厭其煩地又抿了一口湯藥,再次俯身。
唇瓣相貼,緩緩渡進楚殷的口中。
湯藥盡數喂了進去。
溫稚京正要起身,唇瓣卻忽然被人含住。
熟悉的觸感從唇上傳來。
她蓦地睜大雙眸。
青年依舊雙眸緊閉,不知夢到了什麼,像沙漠中渴了許久的旅人,終于嘗到點點甘霖。
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貪婪地汲取着。
溫稚京反應過來,想也不想便推開他,臉頰頓時漲紅,再顧不上旁的,推開門,落荒而逃。
在她的身後。
溫稚京沒有瞧見。
軟榻上,青年垂在榻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