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怕是不簡單。
溫稚京乘着車辇,徑直回了長麗宮。
聽說婕妤與陛下回來了,長麗宮上下皆驚愕不已,尤其是雲竹,她正擦拭着妝台,聞言,連帕子都驚掉了。
“這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雲竹回過神,将帕子撿起來,繼續擦着案台。
婕妤此前恨極了陛下,不惜假死出宮,又豈會回到這水深火熱之中?
那宮娥跺腳:“真的!我聽人說,陛下已經回宮了,此刻正在禦書房議事。”
正說着,院外傳來一道清麗的嗓音。
“雲竹?”
哪怕時隔數月,當那聲呼喚傳來之時,往日種種仿佛又像是昨日。
雲竹怔然看着徐徐走近院中的女子,眼眶漸紅。
溫稚京走上前來,看着雲竹依舊難以置信的表情,笑道:“怎麼了,才小半年不見,就把我忘了?”
“怎會!”雲竹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子,十分不争氣地哭了起來。
溫稚京連忙替她擦眼淚:“别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雲竹從她懷裡出來,吸了吸鼻子,搖頭道:“沒有,自婕妤去後,陛下便命人将長麗宮重建,還派了許多侍衛守着長麗宮,宮裡的人進出倒沒什麼,隻是外面的人進不來,那些人拿着陛下的令牌,就連大長公主來了,也一樣不得入内,所以我們在這裡的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楚雅?她來做什麼?”
雲竹:“不知。”
溫稚京若有所思,須臾,吩咐道:“更衣,我要去一趟景儀宮。”
話音剛落,雲竹卻臉色大變,手指絞緊,聲音也有些發顫,似不确定般,又問:“婕妤要去景儀宮?”
溫稚京見她這副謹慎的模樣,有些好奇:“怎麼了,是有何不妥?”
這可太不妥了!
雲竹臉色頓時煞白,似想起什麼可怕之事,拉着溫稚京進屋,才低聲道:“那地方……不吉利!”
溫稚京疑惑:“發生了何事?”
雲竹湊了眼門外,外面零散幾個宮娥都在各自忙着手裡的活,沒人注意到她們。
她這副警惕的樣子,引得溫稚京更好奇了。
雲竹解釋道:“婕妤許久未回宮,對宮中之事許是不了解,景儀宮那位……早在數月前,便在寝宮内暴斃了!”
“什麼?!”
溫稚京愕然。
“宮中對此事諱莫如深,為了後宮安甯,大長公主甚至下令,不得在宮中議論此事。”
說起這個,雲竹還心有餘悸。
溫稚京神色凝重,數月未見,明明她走之前,孟晴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暴斃了?
“可找仵作驗屍?”
雲竹聞言駭然:“誰敢啊,您是不知道,那位孟昭儀,死狀極其可怖……”
似乎想起那副慘烈的模樣,雲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宮裡人都說,她是被惡鬼纏上的。”
惡鬼?
她小時候确實常聽宮裡的老人提起說,皇宮是個冰冷的地方,朝代更替,每一座宮殿下面都是屍骨成山,沒有一處是沒有死過人的。
所以她小時候才總覺得皇宮蔓延着陰森的冷意。
不過如今她倒覺得,有些人的心,比鬼還惡。
孟晴之死,怕是沒那麼簡單。
隻是已過數月,要查起來,怕是很難了。
-
禦書房。
幾位老臣圍在一處,正對楚殷擅自離京之事憤憤不平。
“陛下乃一國之君,豈可為了一介女子棄大周數月于不顧?幸而朝中還有大長公主代為監國,鄰國得知我朝無主,屢屢來犯,幸虧有大長公主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陛下此舉太過荒唐了!”
他一說完,底下一片附和之聲。
楚殷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在場的衆人,靜靜聽着他們的抨擊,既不反駁,也不表态。
那些老臣們,大多還是忌憚楚殷的殘暴之名,不敢肆意妄言,直到抨擊聲愈發壯大,見楚殷不說話,便也大着膽子加入聲讨。
其中聲音最為洪亮的,便是裳國公了。
裳國公背靠大長公主,一言一行更加肆無忌憚,放肆得很。
見楚殷沉默,他心中輕嗤,對于這位年輕的君王,裳國公心裡多少有些瞧不起。不僅魯莽,還重女色,若非大長公主,他這小兒豈能這般輕易便坐上龍椅?
隻可惜,他們派出了那麼多殺手,甚至重金請出江湖六魔,竟也沒能在盛京之外殺了他,倒讓他活着回來了,還帶着那個女人。
真是命大。
裳國公眯了眯眼,眼底兇光乍現。
楚殷将他的神情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坐于案前。
直到他們罵累了,楚殷才拍了拍手,幾個高大的侍從聞聲,從書房外端着一盆腥臊的羊湯進來。
似乎早已準備。
随着侍從走近,那股腥臊的氣味更濃郁了些,在場好幾個大臣已經忍不住轉身幹嘔了起來。
其餘幾位大臣面面相觑。
裳國公蹙眉:“陛下這是何意?”
楚殷随意揮了揮手,那些侍從便将羊湯盛入碗中,一一分給大臣們。
“諸位說了這麼久,想必也渴了。”
大臣們猶豫地看着手裡的羊湯。
“這……”
楚殷從案前走下來,行至裳國公面前,側目看了眼他身旁侍從手裡的羊湯,輕笑:“國公怎麼不喝?”
裳國公揚起下巴,聲音沉了幾分:“陛下又在耍什麼花招?”
楚殷輕笑,伸手接過侍從端着的羊湯,垂眸看着乳白色的湯汁,漫不經心道:“諸位既然對朕的行蹤了如指掌,如此說明,朕的身邊出現了叛徒。”
話音一落,書房内議論聲驟起。
楚殷随之輕笑,嗓音如玉落般清冽悅耳。
他姿态懶倦,心情似乎頗好,耐心安撫:“不過諸位不必恐慌,叛徒……朕已經抓住了。”
說着,青年微微擡起手。
衆臣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手裡的羊湯吸引。
短暫地寂靜後,似乎意識到什麼,衆臣臉色大變,一連串的‘哐當——’聲伴随着作嘔聲響徹書房!
裳國公臉色駭然。
“你、你……”
他蒼白着臉,手顫抖地指着高座之上的青年,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也沒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