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上前一步,眼底寒光乍現,“不急的話,我們接着說。”
楚雅已然失了耐心,冷笑:“陛下還要說什麼?”
“帶上來。”
須臾,周弘便帶了一個人上來。
看清來人,楚雅眯了眯眼。
“此人是朕母妃身邊的貼身宮女曼娘,當年行宮慘案,她親眼目睹山匪屠宮,對于當年之事,沒人比她更清楚。”
楚殷又命人将另一人帶了上來,解釋道,“此人是前朝禮部尚書,也曾是燕國人,後入周朝為官,在場的諸位應當都認識,他可為曼娘的身份作證。”
大臣們議論紛紛。
曼娘恍惚擡頭,看到旁邊居高臨下的楚雅,頓時瞪大眼睛,身子縮成了一團,全身顫抖,哆嗦地指着:“就是她,是她害死了先太子妃,是她暗中串通山匪,引狼入室,殺死了先帝!”
話音一落,四下嘩然!
“胡言亂語,哪兒來的瘋婦!來人!”楚雅怒喝,隻是環顧四周,竟無一人上前。
“好啊,好得很。”
楚殷眸色冷冽:“姑姑還有什麼要說的?”
楚雅冷笑:“為了扳倒本宮,陛下機關算盡,本宮還有什麼好說的?
“隻是……”
她上前一步,嘴角擒着一抹譏笑,看着楚殷:“你以為,隻有大佛寺有火藥嗎?”
楚殷劍眉微蹙:“什麼意思?”
楚雅湊近幾步,在他耳邊低語——
“去見,你的祖父和父皇吧。”
話音剛落,一枚暗刺蓦地從她袖口飛出,擊落了一旁的燈籠。
燈籠墜地燃燒,一切發生得突然。
青年瞳孔驟縮。
-
城外小築。
溫稚京已經飲過好幾遍茶水了,卻依舊靜不下心來,也不知楚殷那邊如何了,這麼晚了,祈福大典應該結束了,怎麼還不見他來尋她?
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溫稚京搖搖頭,不會的,埋在大佛寺的火藥早已被他們找到了,不會有事的。
她有些坐不住,又站起來,在院中徘徊踱步。
楚殷的傷才好,對上楚雅,會不會有些吃力?
不過大佛寺周圍都是禁軍,還有文武百官。
她想用利用火藥炸死楚殷,再拉出裳家做替罪羊殺人滅口,無非是想掩人耳目,名正言順地坐上皇位,楚雅就算再如何,也不會輕舉妄動的。
可是……
她撫上心口。
為何她心慌得厲害?
思索間,忽然,遠處轟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
幾乎聲音響起的瞬間,溫稚京整個人僵住,手指用力抓着茶盞,力度之大,指節泛白。
随着爆破之聲而來的,是巨大的嗡鳴聲。
眼前景象瞬間失真。
她幾乎踉跄地跑出院子。
楚殷……
不會的……
與她一同出來的,還有奉命守在小築周圍的玄衣護衛們,皆面露驚愕地看向盛京城。
溫稚京不可置信地看着盛京城上硝煙漫天,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楚殷……”
她身子一軟,險些跌在地上。
一旁的護衛及時扶住她,溫稚京卻推開護衛,朝盛京城狂奔而去。
臨近城門,硝煙味更甚,幾乎将要她的理智燒斷!
她赤紅着眼,身子癱軟在地,心口的痛逐漸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疼得她止不住顫抖。
忽然。
一聲鳳鳴之音劃破夜空。
溫稚京一怔,擡起頭。
隻見,無數刺眼的亮光拔地而起,一道道,直沖雲霄,随之在高空之中轟然炸開!
星火與夜色交織,宛如一副絢麗的畫卷。
伴随着煙花碎屑簌簌落下,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在夜色中突兀響起。
迷霧之中,一道身影策馬疾行,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溫稚京淚水止住,怔然起身。
青年披着月色,策馬而來,在溫稚京面前停下。
他一手握住缰繩,俯下身,勾住女子柔軟纖細的腰身,輕而易舉便帶上了馬。
溫稚京還未從變故之中回過神來,感受着身後胸膛結實寬厚,緊緊貼在她的後背,她仿佛能聽到裡面那顆心髒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聲。
她紅着眼,哽咽回頭:“我以為……”
青年眸色柔和,擡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卻忽略了他此刻手上滿是塵土和血迹,擦在溫稚京的臉上,頓時将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擦得髒兮兮的,像隻小花貓。
楚殷手上一頓,從她臉上移開視線,将她抱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頸窩上,柔聲安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别哭。”
溫稚京抓着他的手:“你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
“小傷而已。”
楚殷乖乖伸手給她看,見她神色擔憂,又忍不住放輕聲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小聲道,“就是被碎石劃了幾道口子,無礙的。”
一番檢查,又聽他氣息平穩,溫稚京這才放下心來。
青年勒住馬轉身,身後,焰火一簇簇竄起,在夜空不斷炸開,五彩缤紛的光落在女子瑩白的小臉上,他眸色愈發溫柔。
“好看麼?特意為你做的。”
溫稚京看着煙花,杏眸亮晶晶的,聞言,詫異回頭。
楚殷攬着她,與她坐在馬上,一同看着夜色絢爛,薄唇微微勾起,解釋道:“姑姑為了讓我死,在大佛寺周圍都埋了火藥,且位置毫無章法,我的人排查不及,才遺漏了幾處,不過現下已經處理幹淨了。“
他低頭對上那雙明亮的杏眸,揶揄道,“不過,姑姑埋的火藥衆多,夠放好幾日煙花了。”
……
一陣寒風拂過,窗外的白玉蘭變得光秃秃,院中的梅花卻悄悄開了。
白雪簌簌飄落,将院中的青石地闆都蓋上了薄薄的積雪。
溫稚京踩着雪在院中剪梅花枝,鞋子踩在積雪上,傳來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
她在梅樹上挑得認真,連身旁何時來了人也沒察覺。
直到腰身被人勾住,跌進一個滿是梅香的懷抱,溫稚京紅着臉,避開頸側的磨蹭,一邊推他,一邊小聲說:“正忙着呢,别鬧。”
青年卻奪過她手裡的剪刀,丢到一旁。
“這些交給底下人去做便好了。”
他攔腰将她抱起,惹得懷中人低呼一聲。
青年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與你做。”
“什麼……啊!”
房門再次掩上。
楚殷将人輕輕放在榻上,單手拉下床幔,随即傾身過去,将人拽到身下。
溫稚京連忙抵住他,雪腮紅得要滴血。
青年卻攥住她的手。
“不想?”
溫稚京紅着臉收回手,嗔他:“前幾日阿兄還寫信說,讓我好好養身子,你倒好,日日勾我如此……”
青年眸光頗為委屈,在她唇上輕輕一啄。
“可你也很享受,不是麼?”
溫稚京羞惱:“你若還在位,定是個沉迷美色的昏君!”說着,似想起什麼,她恍然大悟,“你将皇位讓給阿兄,莫不是打得這個主意?!”
她那日疑惑他與阿兄說了些什麼,後來才知,他早就打算與她遠離朝堂紛争了。
京中事一了,楚雅已死,他便派人将溫翁玉接了回去。隻是溫翁玉對外的身份已然不能再用,楚殷便編造了一個旁系宗親的身份,稱自己無心朝政,退位讓賢。
青年低笑。
“知我者,莫若夫人也。”
床榻搖曳。
寒風從未關緊的窗戶鑽進來,吹動着青色的床幔,悠悠晃動,瑩瑩燭光下宛若春水流淌。
窗外風雪聲沙沙而起。
時而急切,時而婉轉。
驟然大風刮過,所到之處,院中梅樹上的積雪盡數抖落,一片片的砸在青石闆上,須臾,化作一灘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