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第十七個千年第七個自然月第十八個自然日,當地時間下午13:00。
帝國領土範圍内的所有宜居星球都被靈能引擎調整過自轉周期。因此二十四小時制——這個從猿人時期就刻在人類基因深處的生理周期,依然平穩運行着,而不至于把帝國公民都拖入生物鐘紊亂的煩惱中。當然,那些被判處強制勞役,被迫到非宜居行星和衛星上進行采礦等工作的的人顯然已經不屬于帝國公民的範疇。但好在他們同時也面臨着重力改變導緻骨密度降低、間歇性缺少水源和氧氣,大氣層消失而直接暴露在宇宙高能射線下等一系列更嚴峻的問題,所以大部分人會在生物鐘紊亂的惡果顯現出來之前早早死去。
有點像舊地球時代某些貧困地區的人類,在感染H*I*V之後,免疫系統還沒來得及崩潰,就被發病周期更短的諸如瘧疾等疾病一波帶走,使得前者在這類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彼時彼日,恰似今時今日。
人類社會有時候就呈現出這樣一種看似進步,又看似毫無變化的幽默循環。
軍事基地裡正熱火朝天開展行動前最終的準備工作。
“不用帶那麼多裝備,我們應該一個小時就能回來。”有老練的士兵指導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帶東西多了反而會拖累自己。”
“都帶上,夜視儀也帶上。”葉英靠牆指揮衆人,“别掉以輕心。”
她耐心地等待封爻給每個人賜福并撒上聖水,叮囑代文道:“去檢查他們有沒有為了省事,拆掉靈能裝甲内部的熱武器防護層。”
“封爻!你跟着我。”
封爻有些驚喜地想往她這裡小跑過來,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周圍還有很多士兵,肉眼可見滞住了,隻矜持地點點頭。
葉英小聲加了一句,“帶上我給你的那些玩意兒。拿不動的話,我就把全方位地形車分給你用來載重。”
“我不會忘記你叮囑的事情的。”封爻垂下長而密的睫毛,非常非常微弱地補充上一句
一隻作戰頭盔猛然間扣到他的頭上,把他從被【聖主】關心的甜蜜中喚醒過來,也把他松松挽起的頭發弄得散亂。他惱怒而略帶陰郁地瞪過去,葉英正翻出來一個簡單的發繩扔到他手裡。
“把頭發綁好,神父。”
封爻最終還是沒忍住,見沒人關注他,湊近了嗅聞發繩上的氣息。
葉英正在喝水,餘光裡瞥見他鬼鬼祟祟的癡漢行為,好懸沒嗆到自己。
那是自己平時用來綁彈夾的,封爻聞它幹嘛?潔癖?
隻有淡淡的金屬味道。封爻略微失望,但又很快振奮起來:一如教義所說,聖主的誕生伴随着硝煙和鮮血,應該就是這個味道!
15:00 斬首行動正式開始。
遊騎兵們登上撲翼機,徑直駛向下巢。在他們眼中軍事基地慢慢變成沙粒大小,而撲翼機正扇動其纖巧的翅膀,從巢都巨獸般的身軀中潛入。
猶如一粟之入滄海。
士兵們不約而同沉默下來,他們突然意識到這次任務意味着一百多個人要在人口上千萬計的下巢作戰。他們是帝國最勇敢的軍隊,因而此時并不恐懼,而隻有平靜的敬畏。
無論如何,命運的骰子已經開始旋轉,害怕無益,唯有面對而已。
很多年後年老的皇帝重新回到已經被改造成花園世界兼軍事博物館的摩迦羅星,對陪伴在她身邊的紅衣大主教說,封爻,很多時候我都想要放棄,一想起來自己在摩迦羅和白羚星上打的爛仗,又覺得什麼都能忍了。很多人覺得我習慣了行宮裡的生活,不敢再冒着戰争風險改革,我這輩子從來沒怕過打仗,就像當年在摩迦羅上一樣。
如血的夕陽照到她花白的頭發上,皇帝眼角的皺紋裡依然是年少時的意氣風發。
紅衣大主教不語,大概也想起了曾經的經曆,隻是恭敬地低頭親吻皇帝手中的權杖。
有些人或許從未被歲月改變,他想。
第二天,和議會推拉許久的國教就宣布放棄對聖城以外土地的所有權。
皇帝從頭到尾冷眼旁觀這場政治鬥争,最終隻用一句話就一錘定音。
往日血與火的戰鬥塑造了皇帝雷霆萬鈞的聲望,也反過來塑造了新帝國人民的群體記憶。
此時新帝國的英雄們還沒有成長起來,他們還是舊帝國默默無聞的小軍官,軍士長,書記官,技術神甫······隻有摩迦羅星,這顆遍布沙丘的無名行星,等待着變成一顆小小的沙礫進入英雄的蚌殼裡,在痛苦中被英雄們磨砺成為光彩奪目的珍珠。
15:30 各分隊到達目的地并且空降成功。
“不要在城市裡靠着牆走。”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手把庫斐從牆壁上扒拉過來,軍士長鼓勵而溫和的話響起,“防止跳彈。”
等班用機槍手布置好陣地,葉英打開公用的靈能通訊儀頻道:“遊騎兵已封鎖a,b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