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曉停在門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段時間,她一直都住在宮辭名下的房子裡,無人打擾。
慢慢,她發現生活很乏味很無趣,翻看日曆,也不過是一周時間。
身後傳來窸窣聲,沐景晨下床了。
他的腳步略顯沉重猶疑,最後還是一步步走向她,擁抱她。
蘭曉伸手按下門鎖,身後的沐景晨抱她更緊。
她盯着他捆着紗布的手腕,紗布上帶點血迹和藥水色澤,她用拇指按了按滲血的位置,不輕也不算重。
沐景晨輕輕顫動,下巴擱放在她的發頂,抱住她的雙臂遲遲不願松開。
“蘭曉,我……特别特别……喜歡你……”沐景晨嗓音沙啞,眼淚湧落幾近成線,哽咽到很難一次性說出完整的話。
他想告訴她,他喜歡她很久了,他很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表達愛,他想說出來,一直都想。
這是十六歲的少年心事,是十七歲被迫扭曲拆解的情意,是十八歲再不配說出口的告白,是十九歲略顯淺薄的示愛。
很簡單的一句話,他要掙紮千萬次,最後也隻敢在死過一次後,坦白心聲。
如果能重來,如果有如果,沐景晨很想拉住十七歲那年走進手術室的蘭曉。
很想很想。
無數次夢回。
無數次從夢裡醒來。
他多希望而今痛苦的現實,隻是大夢一場。
夢醒時,一切安好,一切順遂。
“倘若能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讓十七歲的蘭曉……走進手術室……”沐景晨埋頭在她頸窩處,哭的一塌糊塗。
淚水落在她的皮膚上,濕濕熱熱。
蘭曉微垂眼眸,長長的睫毛在潔白的肌膚上拓出陰影,她在沉思,審視當下的局勢。
事到如今,她想報複的人一個沒落下,沐家和蘭家都已被她攪得天翻地覆,喜悅是有的,可大仇得報的快感消失後,是撲面而來如山倒的空虛和無助。
她好像,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家不成家,自是無處安身。
是該繼續恨着往下走,還是放下仇恨重新開始,她難以抉擇,這幾日亦困擾着她。
她想,沐景晨應該會給她答案。
所以,她來了。
“沐景晨,她死了。”十七歲的蘭曉死了,長眠在手術室,不會再醒來,同樣睡去的還有那點單純真摯的喜歡。
蘭曉轉過身,掌心擦過他的臉頰,摸了一把的淚,沐景晨低頭輕抵她的額頭,右掌扣住她的後頸。
“我要她,活下去……”
沐景晨緊扣她的後頸,與她貼近擁吻,唇瓣相貼,抵死糾纏,短暫分離時黏液拉出銀絲,複又消失。
随着紅色長裙落在地闆上,她解開了他的病号服。
病床上親密無間。
蘭曉雙手撐在他胸膛上,從他的眉心慢慢下吻。
雲雨纏綿,皆放下了對外界的戒備。
病房門上了内鎖,沐星爵調了醫院監控,看到的是許久不見的蘭曉,為了避免沐景晨再割腕,病房裡也安裝了實時監控,能直接連接到沐風和上官醒的手機。
或許病房裡的兩人已不在意這些了。
但有人在意,在意兩人糾纏不清,在意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畸戀關系會帶來更多麻煩事。
所以,他們不會放過這次拆散他們的機會。
事後,蘭曉躺在沐景晨的懷裡,低聲耳語。
她說:“沐景晨,你别死了。”
她說:“我報過仇了,隻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她問他:“以後,我該怎麼走?”
沐景晨在想,這是不是代表,她選擇了放下仇恨,不再執着于報複和毀壞,選擇重建和新生。
“我陪你一起,以後的路,我們慢慢找,慢慢走。”
“慢慢走……”蘭曉摸到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
真的能慢慢走嗎?
真的,能和他一起嗎?
蘭曉起身穿好衣服。
夜色正濃。
沐景晨穿好自己的衣服,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走。”太晚了他放心不下,可他知道,留不住她。
兩人拉扯時,病房門口傳來響動,門鎖被撬開。
一群人浩浩湯湯湧入,看清來人是誰,蘭曉回頭盯着沐景晨,咬牙切齒道:“你又騙了我。”
他說今夜不會有人來。
在法國,他服從家人的監聽命令,戴着裝有監聽系統的紐扣,而今在病房裡,他依然和家人串通一氣,想把她抓走。
沐景晨搖頭:“我沒有。”
沐星爵應該在學校,沐風和上官醒應該帶着沐星晨去了帝都姥姥家,蘭家人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此時,他們都出現了。
他,解釋不清了,
蘭曉冷笑,單薄的信任碎成渣渣,她拿開他的手:“騙子。”
“蘭曉,跟媽媽回家。”卓雅慢慢走向她,眼裡盡是愧疚和悲楚。
蘭曉站在沐景晨身側,掃視着病房裡的每一個人,最後視線靜止在上官醒腿邊的小女孩身上。
“沐星晨小朋友也跟着來了?”她微微俯身朝她伸出雙臂,笑得溫柔和氣:“來,姐姐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