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脈象帶着大病初愈的虛弱,仿佛四月裡細碎的清流,但要細看去,又好像隐藏着某種勃勃的生氣,仿佛甯靜無波的海面下潛藏着洶湧的波濤,太上有些皺眉,擡眼望去,通天剛睡醒仍顯着呆氣的眼眸在月光下,其深處恍惚閃過一絲金芒。
太上沉默了下,旋即舒展了眉頭,誰身上都有秘密,隻要無害就好。便又把他的手放回去扯過玉蠶薄衾蓋住。
“近日來好了許多,不過也不可大意,夜間莫着了涼,也不可多吹風。”
“知道了大師兄,你好啰嗦。”元始笑嘻嘻的回答,順道又摟緊了通天,把個師弟往自己懷裡按,引來太上晦澀不明的打量,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小,太上搖搖頭倒也沒說什麼。到底還是年紀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通天又乖,元始喜歡寵着他也是正常的。
至于通天,晚間的風吹得他有些難受,他窩在元始懷裡,抱着一顆散光的靈珠,時不時擡手撥弄兩下,引得靈珠色澤愈發濃烈。偶爾擡頭看看太上,他感覺太上一定知道了什麼,不過沒說出來。心底有一種潛在的警惕緩緩的落下,他睡得模模糊糊想,他這大師兄倒是個識趣的人。
遠處高閣之上,鴻鈞老祖靜靜地觀看着面前的一切,他三個來自不同地方的弟子相處磨合,有一種無形的和諧在慢慢形成。他寬大的衣袖被風吹起,輕易定住風波,眼裡玄奧的道韻緩緩浮動。
第二日晚些的時候,鴻鈞老祖來藏書閣找通天,也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兩人之間的閑聊,問了些今下住的可還習慣,師兄弟間相處的可還歡喜,吃食如何的問題。
鴻鈞老祖向來是不拘俗理的,這巧又是他唯三的弟子,體質又有些孱弱,是以向來頗為縱容。
兩人在頂樓隔間相對而坐,通天仰着頭看他,鴻鈞老祖拿着竹簡,低頭就可以看見他小弟子色如琉璃偏灼灼生輝的眼眸,一如昨夜恍惚之間察覺它像是溢着金色流光。
然而鴻鈞老祖知道這不是錯覺,那是神道的偉力在他弟子身上的顯露。
他簡單點評了幾句通天的刻字,字迹倒是工整可惜他氣力不夠,刻字确實缺了些力道。看着通天偷偷揉他自個纖細白暫的手腕,鴻鈞老祖淡淡笑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順手加固他先前下的封印,“不急,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能學多少便學多少罷。”
總歸,他也不是要通天去執殳拱衛仙門,他的小徒弟,就在紫霄宮做一個遊山玩水的散仙又如何?他總不會叫人欺了他去。
通天微微低下了頭,案幾一角明亮的珠光遮去他眼底淡淡的情緒,他無聲的靜送鴻鈞老祖出去,伸出手撥弄了兩下明珠。又聽着鴻鈞老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他兀的垮起個小貓臉,喪喪的趴倒在案幾上,星辰的微光斜照進房間,聽見他輕微綿長又有些委屈的一聲歎息,“唉——”
他總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他尾巴無意識地在身後掃了掃,他覺得他、其實能做的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