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該來的躲不掉,況且鳴兒也沒打算躲。
隻見沒了胡子的崔钰跟在拿着闆笏的仙官身後走進院子。他本就濃眉大眼,留胡子原是為了鎮住各路鬼怪,讓自己看起來更吓人些,這陰差陽錯沒了胡子,倒顯得有幾分清秀。
“此處鹿仙,出來領罰。”仙官站在院裡。
江月趴在窗邊往外瞧,隻見仙官一身白衣手持黑色笏牌,神情嚴肅:“你要不躲躲?”
“躲不掉的。”鳴兒笑了笑,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彎腰給葛嬸塞塞被角,“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你在家等等我。”
葛嬸沒說話,隻是皺着眉目送她出去。
“你留在屋裡,我出去看看。”木白對江月說。
隻見木白出了房間跟仙官說了幾句,衆人便向後山走去。
江月回過頭看看葛嬸,葛嬸也看看江月,一老一小,一陰一陽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葛嬸,您别見怪。”江月先開口,向葛嬸行了個禮,“我們不是有意騙您的,隻是我倆身份特殊實在不好直接說出來,隻得用些法術維持身形,但我們是真心實意想幫您,這個沒有半點虛假。”
葛嬸也不知道是理解了還是沒理解,反正是靠在床頭愣了半天也沒說話。
江月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看了屋子一圈,決定去廚房晃一圈看看有沒有水果能給葛嬸洗一個。
她拿着一盤在水盆裡搓了搓的水果過來時,葛嬸還是剛剛的姿勢。
“嬸,吃個水果吧。”江月湊上去。
葛嬸沖她笑了一下拿起一個蘋果,剛放到嘴邊又放下:“你說,鳴兒不會有事吧?”
這事兒江月哪知道啊,但她還是點點頭:“不會有事的,葛嬸放心。”
江月看着她把蘋果吃下去,又坐在床尾學着往日裡丫鬟給她捏腿的樣子,在她腿上一通亂捏。
大約傍晚時分,一聲“吱呀”推門聲響起。
原本捏腿的江月不知何時趴在葛嬸旁邊睡着了,身上還蓋着杯子。
“江月,葛嬸?”熟悉的生意在床邊響起,“我帶了飯菜回來,起來吧。”
來人是正是木白,他手裡拎着個食盒,輕聲細語。
葛嬸被他喊醒,睜眼第一句話便是:“鳴兒呢?她怎麼樣了?”
“她...”木白看了剛做起來的江月一眼,“她還好,隻是今天可能不回來了。”
“他們會把她怎麼樣嗎?”葛嬸又追問。
“我...”木白不擅撒謊,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隻好實話實說。“她犯了大罪,但念在她認錯态度誠懇配合,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她怕是要被剜靈根除仙籍,貶至人間了。”木白說。
葛嬸對這些根本沒有概念,她生在人間長在人間,理解不了沒了仙根沒了靈力會怎麼樣,更理解不了所謂的“貶”字。
木白似看出葛嬸的疑惑:“這意味着她過往百年的努力修煉全部白費,日後沒有仙力維持凡人磨樣,會變回原身,壽命也同尋常山鹿一樣。”
“變,變回原身?”剛站起來的葛嬸一屁股坐回床上。
陪伴了她近三十年的人,最終又變回了一頭鹿?
“那她還能回來嗎?大概時候?”江月問木白。
“能回來。”木白打開食盒,将如意團圓粥和幾碟小菜放在桌上,又朝江月使了個眼色,“快則明日,慢則後日,看她恢複的程度吧。”
江月了然,扶着葛嬸道:“很快就回來了,所以嬸嬸你一定要養好自己的身體,不辜負鳴姐姐這一番努力,等她回來團圓。”
葛嬸看着桌前的“如意團圓粥”,此粥隻有汴京城内的酒樓才有,心知木白此行買粥的心意,隻得拿起湯匙吃起來。
然心有挂念,食不知味。
翌日,葛嬸自晨起便坐在院中,前些時日的小灰狗又跑來,看葛嬸不理它,自己在院裡抓蟲追雞取樂。
中午朱家得知鳴兒外出,送來些飯菜,葛嬸勉強自己吃下些許,便又坐回院中頂着院門。
傍晚,借着最後一縷山後日光,一隻白鹿從遠處搖搖晃晃走來,身影由小變大。
“鳴兒?”葛嬸走到院門邊,“你是不是鳴兒?”
白鹿聞言加快步子,在葛嬸手上用臉輕蹭幾下。
葛嬸瞬間淚眼朦胧,她蹲下來抱住白鹿,輕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