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至韻收到了聞不予的信。
她對段家的态度早有預料,因此并不意外。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要是段家隻因她這三分薄面,就傾其所有助她攻上萬婵宗,那才是奇了怪了。
舊情人就坐在旁邊,鶴至韻将手中的信放下。
王數穿着一身官服,不見昔年青蔥模樣。
二十年過去,他們倆鮮少碰面,此刻也沒什麼話聊。
王數在官場浮浮沉沉,最不齒江湖事。
鶴至韻這次承了他的恩,不得不對着王數這幅用鼻孔看人的模樣道一聲謝。
四目相顧,無言相對。
他們倆唯一能聊的話題,也就是聞不予。
隻不過聞不予和他們倆誰都不親,他們倆對聞不予也不了解,這唯一能聊到的話題也就是沒得聊了。
王數一開口就是一副教育人的姿态,讓鶴至韻不如趁此機會徹底擺脫那風雨飄搖的日子,做江湖草莽有什麼好的。
鶴至韻斜着眼看他,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當年是怎麼和這個男人相愛的。
“既然大人瞧不上我一介江湖草莽,那就請您速速離開吧。”
王數冷哼一聲,輕拍了下桌面,起身走人。
易千書冷眼,雙手叉腰站在門口,“王大人慢走。”
“千書,如何了?”
易千書走進來,侍從将王數用過的杯子換下,重新給她倒了杯茶水。
“正如師姐所料,苗方思與月隐齋确有勾結。”
“月隐齋到底想做什麼?”鶴至韻輕聲說道。
多年來,月隐齋一直安分守己,擺的是與世無争的架子。
等先盟主一死,盟主之位空懸,這端了多年的架子明面上還是穩穩着,暗地裡卻要攪動風雲。
若想取而代之,為什麼不趁着七絕殿内亂,直接奪位呢?
甚至還要擺出伏低做小的姿态,偶爾幫着七絕殿做些得罪人的勾當。
“拿七絕殿當擋箭牌?”
似乎可行。
扶持内亂不平的七絕殿,自己積攢實力,等風浪小了,一擊斃命。
細細想來,當年争盟之戰月隐齋似乎也是如此。
“還真是有耐心啊。”
鶴至韻冷笑一聲,給聞不予回了信。
今年的天暖,院子裡的海棠樹早早就發了芽,沒準過幾天就能開花了。
天一暖,人就懶。
扶绫把躺椅搬到院子裡,美滋滋地在樹下小憩。
她臉上的傷口恢複的不錯,結痂已經脫落,留下淡淡的痕迹,再過段時間應該就看不太出來了。
段憫之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扶绫旁邊。
今日是段景之的生辰,午間要辦宴席,段家邀了不少人來。
雖然段憫之和林天驕是死對頭,但是段家和林家可不是。
林家收到了段家的請帖,林天驕自然要跟着家人登門參加宴席,而段憫之是來扶绫這裡躲她的。
“我爹在後院藏了的大樹下埋了酒,昨天就該把它挖出來的。”
“你要偷爹的酒,就不怕他家法伺候?”
段景之脫去了繁重的衣衫,換上了利落的春裝。
他最近身體恢複的不錯,病容一掃而空,雙唇紅潤,面頰也飽滿了不少。
扶绫在想要不要提前一段時間,把他身上的鎖遊絲給解了。
段景之站在二人面前,他的影子恰好落在扶绫臉上。
扶绫睜開眼睛,朝着段景之揮揮手,讓他往旁邊站站。
“二哥,你不是應該在前廳待客嗎?”
段景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人太多,太煩。一個個見了我都跟見了什麼稀奇的玩意似的,盯着我上下打量。”
“說白了,今天的宴席不僅是為了給你慶生,更是昭告天下,段家的病秧子老二身體好起來了。”
臨近中午,陽光有些刺眼。
扶绫将手帕蓋在臉上,語氣頗為幸災樂禍。
段景之身體好了,對病秧子這三個字也就沒那麼在乎了。
聽見扶绫這麼說,他挑了挑眉,輕笑一聲。
“我這個病人都要被人當猴一樣圍着看,還能少得了你這個大夫的?”
斜風吹過,将扶绫臉上的帕子吹起一個小角。
“那就讓廚房給我開個小竈,就别炒菜了,下一碗清湯面就好。”
“想的倒挺美。”段景之端起手邊的茶盞,“既然辦了宴席,怎麼可能單獨留你在一邊。”
段憫之坐着搖椅晃了兩下,“我還想自己單獨開一桌,避開林天驕呢。”
“你就更别想了。”段景之揶揄道:“不是說林天驕回家之後,整天都嚷着要和你決鬥嗎?準備好挨揍了嗎?”
“二哥!”段憫之噌的一下站起來,惱怒道:“你好歹是我親哥,怎麼能盼着自家妹妹被人揍呢?”
“要是我被林天驕給揍了,那我也要叫她過來,把你也一塊給打一頓。”
“早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我就把她帶過來了。”
段星之領着聞不予來了。
“我來的時候,她剛好到了,似乎還給憫兒你帶了禮物。”
段星之的樣子用幸災樂禍來形容實在不為過。
他雙手抱臂,笑得過分的燦爛,“你要不要去看看?”
段憫之扭過頭,“我才不去。”
扶绫的小院從來沒這麼熱鬧過,她從屋裡端了些糕點出來,想分給大家墊墊肚子,結果卻是除了她和段憫之以外的幾人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