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斷壁殘垣中度過了一夜。理查德和尤拉放哨,其餘的成員們在車裡或坐或卧,裹緊毛毯或者睡袋。“流彈”坐在籠子裡輕輕哼着歌,盡管她時不時打冷顫,聲音支離破碎。
“别唱了!”馬裡克白天要開車,因此急于入眠,“路易,想個辦法讓她睡覺。”
倉鸮扭頭看了一眼。“流彈”的眼睛半睜着,頭微微搖晃,臉上是一絲似夢非夢的幽微快樂。倉鸮皺起眉頭問一旁的路易:“這不是常規鎮靜劑。她明顯是‘飛’了。”
路易有點心虛:“老大把今天的事彙報了,上頭意思是用點猛藥,這能保證她的肢體活動但無法使用天賦。有點副作用是正常的,等她的身體适應了就好了。”
倉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的隊伍以前絕對不允許有這個。風險不可控。”他說。
“少想一點老兄,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上頭定方案,我們執行。以往不都是這樣嗎?”路易說。
“說實話,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天賦是什麼,我心裡沒底。”倉鸮說。
“也許老大知道吧,但他什麼也不說。”馬裡克抱怨道。
“老兄,你做過的濕活兒可比我們多多了,這趟活搞不好我們還要仰仗你。”路易捧了他一句。
倉鸮想說天賦者可比濕活還難搞,但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馬裡克突然從駕駛座上探過頭,問他:“瓦爾尼耶夫那事,不會是老兄你幹的吧?”
倉鸮擡起眼睛銳利地一掃,馬裡克趕緊縮回腦袋。“别在意啊,随便問問。”
路易打圓場:“規矩嘛我們懂。但是公司裡近期在貝瓦活躍、又具備這個實力的隻有你,所以嘛,我們都猜是你做的。”
倉鸮已經拉起了睡袋:“你們不睡覺嗎?”他把睡袋上的毛毯重重地蒙在自己臉上,以示談話結束。
路易和馬裡克對視一眼,聳了聳肩,也準備入睡了。
黑暗裡,“流彈”停止了哼唱,目光灼灼。
倉鸮的睡眠一向很淺,尤其是在任務期間。睡夢中他隐約感到自己的毛毯被小心地掀開,然後拖動起來。戰鬥本能讓他扯開睡袋無聲地躍起,拔出腰間的手槍對準始作俑者。“誰?!”他低喝了一聲。
毯子仍在悉悉索索,“流彈”一邊裹緊毛毯一邊低聲說:“快被凍死的人。”
兩個大頭兵依然睡着,呼噜聲此起彼伏。
她沒再說話,裹着毯子蜷在車廂一角仰頭看着他的槍。倉鸮注意到她此時眼神清明,不禁想道:莫非她是從藥物作用中恢複過來,才覺得自己發冷?
他疑慮地盯了她一會,把槍插回槍套。“留着吧。”他說。
“謝謝。”她看向地闆,低聲說。
倉鸮躺了下來,從座位下面拿出一條新毛毯,給自己的睡袋重新蓋上,說:“以後想要什麼直接說。”
“……本來沒想吵醒你的。”那個聲音輕輕說。
第二天清晨,他們準備開拔,臨行前所有人亂糟糟地忙了一陣,查看地圖,檢查車子,清理痕迹,盤點武器和給養——車隊接下來要穿過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的熱點地區,他們幾乎不太可能獲得補給。
倉鸮叼着煙坐在地上,背靠後車的輪胎保養槍械。他看着路易再次拿着針劑走近她,而她就圍着昨夜從他身上取得的毛毯,眼皮低垂着一動不動看向被注射的手臂,仿佛夜裡的她是另一種幻象。突然,她擡頭向他這邊看來。那目光漸漸由清明轉為困惑,然後蒙上了一層迷亂的水霧。她仰過頭去,倉鸮第一次從她蒼白而沾滿塵污的臉上看到這張臉的美。
發現這一點的顯然并不隻有他。隊員們此時也被吸引過來,這一路枯燥又危險,隊伍帶着一個女人,即使是任務目标也是值得讓人興奮的。維克托說:“我敢打賭,不管是誰,現在對她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嘿嘿。”
路易一邊低頭整理冷藏箱,一邊說:“說話注意點,上頭不但要求她活着,還得手腳齊全。”
“意思就是隻要不把她弄殘廢,做什麼都可以?”尤拉自作聰明地說。他們随即爆發了一陣大笑。
“啪!”一聲幹巴巴的槍響,子彈打在車隊旁邊的地上,帶起一股塵煙。隊員們的笑聲立刻變成了驚叫,維克托甚至立刻趴下找掩體。倉鸮慢條斯理地抽完最後一口煙,轉頭把煙在地上摁滅,擦拭着手槍:“别害怕,試槍。”
“有必要嗎?!”維克托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