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維亞山區植被茂密,富饒多礦,又是貝爾瓦利亞多條主要河流的發源地,曆史上便被稱作“貝瓦的花園”。自五十年代起,雖曆經多次政權更疊,但開發德爾維亞山區始終是各方勢力争奪的重點。無數條公路、礦山便道和林場小徑因此不斷修建、廢棄、重修。這些道路在不同時期被标注在地圖上,卻因年久失修、地質侵蝕和戰亂損毀,早已真假難辨,甚至彼此重疊,形成了一張迷宮般的路網。若是沒有本地人做向導,多半要迷失在山區裡。
然而有時,向導也并非萬能。
巴爾圖坐在維克托和理查德中間,緊張地盯着前方的路。他們已經走了兩天,早就遠離了他所熟悉的一切。雪下得小了些,雪花撞在擋風玻璃上,随即被雨刮器抹去。他的手無意識地攥緊脖子上的護身符,低聲說道:“這裡有些不對勁,太安靜了。”
“這有什麼不對勁的?”維克托開着車說。
“天亮了,山裡的鳥就應當叫起來。”少年小聲說。
他話音剛落,烏尼莫克緩緩駛過一個彎道,前方橫着一棵倒下的雲杉,粗壯的樹幹占滿了整個路面,樹枝交錯,積雪覆蓋其上。
理查德快速轉頭掃視周圍,在無線電裡下命令:“停車。維克托和我下車檢查,倉鸮和尤拉掩護我們兩個。”
手台裡傳來倉鸮的聲音:“他們就在附近,保持警戒。一旦交火,我将遮蔽我們的槍聲。”
理查德推開車門跳下,蹲在樹幹旁撥開積雪,露出木屑飛散的鋸痕。他對維克托說道:“用絞盤拖開,動作快點。”
就在維克托把鋼絲繩固定在樹幹上時,樹林和落滿雪的灌木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随後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公路一旁的泥土與積雪被子彈打得飛濺起來。理查德在無線電裡命令開火反擊。
倉鸮和尤拉利用車身作為掩護,目光冷冷地掃視着樹林深處的人影閃動。輕機槍噴出火舌,一連串子彈無聲地橫掃路基邊緣,一時間壓得他們後退到樹林深處。
子彈橫掃樹林的破空聲不絕于耳,然而此刻,槍聲隻來自樹林裡。倉鸮的耳朵追蹤着那聲音,每當槍聲響起,他便在瞄準鏡裡無聲而精準地收割人命。在這安靜而詭異的戰場上,槍聲越來越稀疏。巴爾圖瑟縮在駕駛室裡,透過窗戶看着尤拉的輕機槍無聲地噴湧火舌,又看着倉鸮一動不動地扣下扳機。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誰在開槍?!”“我他媽不知道!”對方傳來零星的驚恐喊聲,似乎無法判斷攻擊來源,陷入了混亂。“撤,快撤!”
此時,維克托已經固定好了鋼纜,跳上了駕駛座。烏尼莫克的引擎立刻發出低沉的轟鳴,絞盤開始緩緩收緊,粗壯的雲杉被拖動,積雪下的泥土翻卷而出,樹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拖痕。
巴爾圖隔着窗戶看到幾個隊員正走下路基,在樹林裡翻找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聽到理查德腰間的無線電手台裡傳來倉鸮的聲音:“貝瓦衛隊。怎麼又是貝瓦衛隊的殘兵?”
“誰知道呢,可能是一夥的吧?”尤拉在無線電裡漫不經心地說。
理查德從腰間拿起無線電,看了一眼樹林深處:“你們這一路大概沒聽新聞。自從瓦爾尼耶夫死了,貝瓦現在局勢急轉直下,各方勢力大打出手。你們忘記之前和維和部隊交火的反抗軍了嗎?連斯佩羅橋都炸斷了。”
“不是吧老大,這地方的局勢還能更壞?”維克托一邊等待車頭絞盤的鋼纜回收完畢,一邊笑嘻嘻地問。
理查德擡起頭,目光冷冷地掃過戰場:“貝瓦這地方亂得很,别指望能有什麼邏輯。”
“可惜,跑了幾個。不影響吧,頭兒?”維克托問。
“現在最該操心的不是這個。”理查德皺着眉頭說。“剛上路就遇到路障,前面少不了要過雷區。”
其他人在公共頻道裡聽到“雷區”這個詞,都不由得心裡一緊,目光更加警惕地掃過路邊的雪地。他們從不怕正面交火,但對那些埋在地下的玩意十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