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歲甯愣着神回到了二樓,紀歡歡早早被他送去學校了,此時家裡沒有她的身影。
他對聶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畢竟家裡還有個妹妹,他不得不保留警惕。
他沒有送聶聽出去,把二樓的門鎖上後沒有在樓梯間瞧見聶聽的身影,還以為他是自己走了,便準備開張茶館。
“這些都是你收藏的?”
紀歲甯手扶樓梯欄杆,尋着聲音看過去。
茶館的窗邊置有一個近天花闆高的櫃子,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精美的花瓶或瓷器,清晨的光傾灑下來,落得一地青紫的陰影。
櫃子前,聶聽踩在陰影上,正側着臉看他。
“談不上收藏,都是一些朋友送的。”他走向大門,邊說邊把營業牌挂起來。
“這樣啊,我剛還想提醒你收藏的不是正貨兒呢。”
“……你還不走嗎?”
“我到處看看,你有意見嗎?”聶聽直白道。
他的語氣不像在說“你沒意見吧?”,更像是“你敢有什麼意見?”
紀歲甯感受到他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傲慢,也不想跟他計較,在他眼裡聶聽就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屁孩一個。
一直以來,紀歲甯不喜歡讓人瞧不起,也不接受别人瞧不起,在聶聽面前,他似乎真的隻有被瞧不起的份,盡管他知道聶聽可能沒那意思。
剛剛在樓梯間微妙的觸動恍然間灰飛煙滅,他看向聶聽的眼神裡隻有淡淡的寒意。
他吐出兩字:“随你。”
聶聽沒有上手去摸櫃子上的那些物件,遠遠看着紀歲甯收拾東西開張店面。
環顧一周,茶館面積不算很大,隻有零星四五張木桌,裝修風格典雅樸素。
兩側的玻璃窗邊還挂着風鈴,風一吹,叮當響。
這裡,和聶聽想象中紀歲甯生活的環境有所差别,他對紀歲甯的了解也許還不足百分之一。
他看見紀歲甯默不作聲的回到前台,垂首在收着什麼東西。
聶聽走到門邊,往回望他,“我姐已經安排簽好合同了,過兩天可能會有人來裝修,備用鑰匙你方便給我的時候……發我微信吧。”
一句将要脫口而出的“打我電話”被咽了回去。
他的号碼現在還在紀歲甯的黑名單裡。
“我先走了。”聶聽說,“下次見。”
推開門時,門上懸挂着的風鈴被帶着掀起來,聶聽撒手留下個背影,門關上時,風鈴一陣叮叮當當。
紀歲甯在茶館裡呆到傍晚,到紀歡歡放學的時間,閑聊的老人們也就喝完最後一杯茶,拿着報紙眼鏡回家。
他一個人收拾好茶具,熄了燈,出門去接紀歡歡。
日落時分,校門口的家長領着孩子散去的差不多了,紀歡歡總會晚一些出班級,哥哥問起來,她就說是在班上看書。
他在校門口等了兩分鐘便看見紀歡歡空着手從教學樓走出來。
紀歡歡兩手插在牛仔裙兜裡,眼睛盯着前面的路。
紀歲甯問她:“書包呢?”
“……”
“在教室不帶回去?”
“哥。”她低着頭,聲音落得低沉,“被他們弄壞了。”
紀歲甯眼中浮起難以讀懂的神色,他低首看着紀歡歡許久,最後伸手拉住她的手,往家走。
“喜歡什麼樣的,哥明早去給你買。”他的聲音輕輕的。
兩人沿街散着步回家,太陽落下的時候,街道被灑下一天最飽和的色彩,兄妹倆的影子從街頭晃到街尾,晃進了種着梨花樹的小院子。
茶館的燈一開,紀歲甯的視線就落在了挂在木椅上的一件外套上。
那是聶聽的。
紀歡歡已經先他一步上了樓梯,沒有注意到她哥的遲疑,隻是回頭道了句:“今晚吃什麼?”
紀歲甯拿起那件外套,回道:“炒面。”
“哥,我還想吃糖醋裡脊。”紀歡歡扶着欄杆沖他說着,語氣有些撒嬌。
“家裡沒有,明天吧。”
他說着,把手裡聶聽的外套疊好放在椅子上,跟着紀歡歡上樓。
“租三樓的今天來了嗎?”她擡頭看紀歲甯,見他點了下頭,繼續道:“幾個人啊?是要住這嗎?”
紀歲甯平靜道:“是上次來我們家的那個人,他拿來做工作室的。”
紀歡歡蹙眉半晌,緩緩開口:“上次那個?”
“在街上帶你去便利店的那個。等他搬來了,你别跟他講話,也盡量别跟他單獨相處。”
紀歲甯的叮囑在紀歡歡眼裡有些莫名其妙,她還是“哦”了一聲。
這樣也好,那個人搬到三樓來,哥哥說不定就可以交新朋友了。
她咬着下唇笑了笑。
“笑什麼?”紀歲甯瞥她一眼,“我要是看見他跟你說話,我就把他趕走。”
他不知道紀歡歡在高興什麼,光是擔心她和聶聽會走到一起去。
“沒什麼。”
正好走到二樓,紀歡歡說完便蹦蹦跳跳的鑽進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她從房間裡出來時,紀歲甯正站在走廊上不解地看着她。
“我在高興你要交新朋友了,”她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門邊說,“哥,阿旻哥哥和孜然哥哥都不止是待在這裡,你也不要總把自己鎖在倉庫、鎖在茶館嘛。”
話畢,她便帶着笑進了浴室。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片刻後,除了淋浴的聲音,隻留下一片寂靜。
紀歲甯沒有停留在那太久,他一個人沉默了少頃,便去了廚房。
紀歡歡還小,很多事情她知道的不全面。
阿旻,于子燃,和他是不一樣的。
他們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