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妹妹從别的路繞了一圈回家,一路上,紀歡歡沒有講學校的事,也沒有問他生意怎麼回事。
“哥,”她突然開口,“剛剛有三個男的攔我路,是聶聽哥哥救的我。”
紀歲甯一頓,拉着她的手一緊,低頭道:“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紀歡歡搖搖頭:“我沒事,是聶聽哥哥假裝報警才趕走他們的。”
紀歲甯低頭看路許久,輕聲道:“謝謝哥哥沒?”
“嗯。”她點頭。
“以後我沒來就不要出校門,知道了嗎?”
他看着紀歡歡抱着碗吃得津津有味,淡淡舒了口氣。
紀歡歡咽下魚丸,擡頭看向他,一雙大眼睛閃閃的,說:“哥,我記着你讓我别跟聶聽哥哥單獨相處,我以後不會了。”
“……”紀歲甯思索許久,最後道:“算了,好好相處吧。我們三個。”
說這話時,他自己都不由得一驚。
他對聶聽似乎漸漸有些改觀了。
夜裡,他收到之前故友的信息,對方稱是有認識境外的人,正好這個時候缺貨,願意高價收購一批,隻不過需要他們自己送出境外。
紀歲甯看完信息,望着漆黑的天花闆發了很久呆,然後起身坐在窗前,看了一會兒月亮。入冬的夜晚很涼,被窩以外的世界仿佛冰窟,他穿着單薄的衣服,外面隻披了一件衛衣外套。
他借着月光,在平闆電腦上查閱故友口中那夥人的信息。
單以網上的資料來看,他們算是比較靠譜的,也沒有看到同行黑名單裡面有過他們,按照以往經驗,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但紀歲甯還是有些猶豫。
一是,這次需要他們自己送出境,這事兒風險最大;二是,他開始不那麼相信自己了。
從前,他總是調查清楚了便果斷接單,也許是年輕心大,也許是經驗單薄。
最近半年,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生意一直出現漏洞讓人鑽空子,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
明明還是按照之前的經驗來決定接不接單,合同也是照常簽,為什麼回回都能有意外,或是被設計陷害?
紀歲甯擡手撐着下巴。
窗外路燈透來的光仿佛想取代月光,照得外面的樹葉黃燦燦的,在冬季的寒風裡輕輕搖晃着,發出沙沙聲。
他起身走到床邊,蹲下去在床底下拖出來一個小的收納箱,在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裡翻出來了一本有些泛黃小冊子。
這是他從第一次做生意開始做的記錄,記錄非常詳細,精确到認識彼方渠道、彼方人員詳情調查、第一二三次面談内容,以及交易結果和簽合同的照片等。
紀歲甯沒有後盾,他除了妹妹從來都是一個人,身邊所有人都有可能會害他,所以他要事無巨細。
他不得不警惕,他們這些生意裡出現一個馬虎,小是幾萬、十幾萬,大則幾十近百萬,甚至更多。
将所有東西詳細的記錄下來,日後也許會派上用場,不論生意線是熟人還是生人,無一例外,但現如今他還是被坑了。
紀歲甯坐回窗台邊,開始從頭翻記錄。
這幾次的虧損都有些莫名其妙,最大的共同點是事發突然,讓他措手不及。紀歲甯想,明明簽合同之前的一切都是按照常規流程來的,一兩次的意外算是意外,但半年内一直這樣,就不能算是意外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心中冒出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
他不能肯定,也不想肯定。
淩晨三點,他坐在月光下花了一個多小時翻完了記錄冊。
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從歪歪扭扭的字到清秀幹淨的字,就沒有過一次流程出錯。
紀歲甯皺着眉頭仔仔細細直視着檢查了自己,可事實告訴他,他自身沒有任何問題,他所負責的範圍内不存在出現漏洞可鑽的情況。
如果這樣還能出纰漏的話,真的就隻能是内部的人做的了。
他從懷疑到确定。
——有人故意做出缺陷,把缺陷展示給了那些人,讓他們有空子可鑽。
淩晨的冬夜,除去月光和路燈便再也沒有其他光亮。他合上手裡的冊子,擡頭看向窗台上擺着一盆小仙人掌,被光灑下仿佛有了一圈光圈。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紀歲甯最濃郁的情緒并不是憤怒,而是不解。
他扪心自問,對待團隊裡所有人都誠心,竟然換來一個這樣的結局。
紀歲甯沉思了太久,看着月亮被墨色的雲遮去又露出,反複被蓋去又浮現出來。
他掩着面安靜了一會兒,已經沒有力氣去想是誰了,反正團隊也解散了,過去再有什麼矛盾,以後也不會再想着來坑他了。
淩晨五點,他拿起手機應下了故友介紹的那一單。
這一單他要自己做,他倒是要看看,保密完成的訂單還會不會被鑽空子出問題,問題到底出不出在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