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衣服換好,關越詩局促向門外人提醒。
下一秒,雕花木門打開,陸林深出現在門口。
關越詩抓着被角暗自屏息,半點不敢擡眼看他。
風旋輕掃,門開蕩起的氣流逼在關越詩面上,她下意識倒吸口氣。
喉間涼氣猛然倒灌,胃中翻攪刺痛,關越詩不受控制地劇烈咳嗽起來。
床邊一道身影剛至,轉眼又飄忽離去。
關越詩一手捂胃摁壓一手拍胸順氣,咳得驚天動地中仍下意識去找那人。
離開的人似誤會她怕冷,正折返回去輕掩房門。
此舉倒是細緻,合了他的恭謹端方,外人闖入也全挑不出丁點錯來。
隻是……
關越詩咳得厲害,仍擋不住心中腹诽。
門縫窄窄,若說緊閉全談不上,若說大開也算不着。
一整個聊勝于無之下,端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關越詩一番心思急轉,其實不過才過幾秒。
回過神來時,陸林深已再次站在她的身邊。
她咳得滿面紅透,仍要擡眼看他。
陸林深渾然不覺,隻又走近幾步,伸手試探拍在關越詩後脊。
轉瞬,像觸到什麼禁忌一般,那手掌又迅速飄忽着離開。
胡亂怔神間,他眼睛正和關越詩濕漉漉的雙眸對上。
雙手松了又緊,最後緊握成拳。
陸林深将它們規矩置于雙膝之上,充滿歉意道:“是我進門時考慮不周,帶出風浪,讓你受苦了。”
這咳嗽來得快去得也快,那口氣散後關越詩已然恢複正常。
她維持着剛剛半蜷曲的姿勢,沖陸林深擺手:“不怪你,是我一口氣吸得急了。”
怕陸林深自責,關越詩趕忙繼續道:“快幫我針灸吧。剛隻一針,我胃痛竟好了一些。”
她聲音乖順,眼中滿含信賴。
陸林深一眼望去心下微震,他沒再多說什麼,隻撚出根毫針就要繼續。
不論性格強勢與否,男人總因身形高大顯得頗具威脅。
關越詩卻從未在陸林深身上感受過這種壓力。
更何況,面前這個溫柔強大的男人此刻還單膝跪地,微伏在她的腿邊。
關越詩眸光閃爍,暗暗打量着他。
約莫因為專注,他素日舒展的眉正不自覺蹙着,目光循着她小腿輕輕掃過,随後定在某處。
想來可能是他口中所說足三裡處。
關越詩看得心中發怔。
他雖單膝半跪,但因舒展姿态,全不見頹勢不說,隻更顯出份莊重。
他可真像矜貴麋鹿,關越詩暗自輕歎。
雖看似向人臣服,但骨子裡哪哪都透着不俗,讓人遠遠看着都覺難攀。
微微針刺打斷她的思緒,陸林深開口向她示意:“餘下大多在腹部,先紮集中區域吧。”
關越詩順嘴回應:“好啊。”
隻頭都點過,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陸林深口中“集中區域”是在哪裡。
為方便灸針,關越詩剛才換的是件露腰飛袖上衣,配條五分西褲。單穿在外,露膚程度并不如許多辣妹。
隻此時不比尋常。
孤男寡女,漏夜共處,面前還是她放下豪言,立志要追的男人。
關越詩心内抓狂,老天為何開出如此玩笑?誰家好人暧昧都未來及,就要裸着腰腹被心動對象盯着磋磨。
她晚飯吃得多嗎?她的馬甲線還在嗎?腰看着不顯粗壯吧?
各種思緒混雜,關越詩心髒驟縮在一起,跳得飛快。
連帶胃疼都徹底感覺不到了。
身體病痛緩解,許多心思就迫不及待生出來。
她念頭一轉,連呼吸都似忘記,滿腦子全是白日和宋恩貝的閑聊。
莺莺嬌嬌,主動撲倒,生米煮熟……
“好了。”陸林深清越的聲音響起。
關越詩倉皇甩頭:“這麼快?”
話音剛落,她在心中暗暗掌嘴,這話中的惋惜忒得明顯,若被陸林深聽出來成什麼樣子?
“你穴位記得可真準。”關越詩讪笑着找補,“紮這麼快學不少年頭了吧?”
陸林深卻像沒聽出她剛才的冒失,簡短回道:“學了十一年有餘。”
他語氣正常也有回應,不知為何,關越詩卻覺他此時與平日不同。
陸林深側首躲過她的打量,撚起銀針走到她的身後:“還有最後一針。你莫要動作,馬上就好。”
“紮上先前幾針,我胃疼就已經緩解。”關越詩背挺得筆直,真心實意誇贊道,“針灸可真神奇。”
“是嗎?”陸林深答得敷衍,似有些心不在焉。
心中異樣又生,關越詩心思幾番流轉,試探道:“今晚真是麻煩你了,都這麼晚了,會不會耽誤你明日上班?”
滿頭秀發被她撩在身前,似怕他聽不清楚,關越詩邊說邊微擰肩膀,側首偏向他的方向。
隐藏的蝴蝶脊骨忽然出現,随她的動作華美翩跹。
正如他剛剛失手錯撫,摸到的那樣。
隻不過七針,今日時間卻似格外漫長。
陸林深喉頭滾動,避開其他就去尋胃俞穴。
話是問完,卻半晌沒得到回應,關越詩心中更加沒底:“陸林深?”
陸林深飛速懸針,左撚右轉中分出心神回她:“沒有的事兒,我明日本就是休假,沒有排班。”
整套針灸已成,陸林深徹底松出口氣。
額前碎發軟趴服貼在皮膚,他眉頭微皺想找東西拭去這份黏膩。
錦帕掏出後拿在手中,還未等有所動作,陸林深似突然想起什麼。
“以後身體再不舒服,不要想着硬撐。”他開口道,“早早去醫院或是找個朋友看顧,有什麼事也好及時處置。”
鈍刀割肉的胃痛徹底消失,關越詩心情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