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寒對她感激一笑,往前走去幾步。
破爛的籬笆外,大樹隔着太陽影影綽綽。盡管陽光很好,公平地投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甚至熱出汗來,可是小孩兒盯着席沐寒的背影,總覺得她身上有種令人森寒的感覺。
席沐寒在距離阿牛三步外停住,幽森的寒眸像鎖到什麼好玩的東西。
反正在她看來,人命就是蝼蟻。蝼蟻有時候确實好玩,就像小孩子會喜歡看螞蟻搬家一樣,觀察螞蟻的動向、捉進瓶子裡面、或者……擰斷大頭螞蟻的腦袋,喜歡看它們頭身分離、爪子掙紮的模樣。
席沐寒同樣這麼觀察着不遠處的人。
事實上,阿牛在人群并不算醜。如果他能安分一點、正常一點,或許早已成家。偏偏性格孤僻、行為奇怪。在知道海上有大船能換東西後,看了不少少兒不宜的玩意兒。這東西跟瘾一樣,讓本來孤僻的男孩到男人變得越來越像變态。
席沐寒臉不紅心不跳,直截了當的問:“是你拿了我内褲?”
阿牛的手捂緊褲子邊的口袋,癡迷的眼珠子在黝黑膚色的眼眶裡顫動,立刻回答:“是我拿的,是我。”這語氣跟情人之間贈送信物一般,阿牛理所當然的這麼認為着。
這麼多人對峙這麼長時間,不及席沐寒問的這一句話。
小花媽媽聽了,吐了口唾沫,擡腳就想沖上去罵,小花父親站起來拉住她,說話的聲音有點心虛,“年輕人的事兒讓他們年輕人解決,你别摻和了。”
小花父親朝小花看了一眼,無奈地歎口氣。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嬸子都聽不下去了,沖阿牛喊:“拿了就趕緊給人家還回去啊!還杵着幹啥?真當自己是牛郎了!”
“你要誠心真喜歡,就等人家父母找來了你好好跟人家說,你現在做出這種事,害不害臊啊!”胖點兒的嬸子看席沐寒非但沒有生氣,還好好地跟人說話,話鋒一拐,往撮合上提了一嘴。
有人指責,就有人做和事佬。
村落本來就沒百十人,年輕的勞動力都出去打漁了,有顧忌的人不想跟這遊手好閑的阿牛扯出啥仇。
“你說呢?”小花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旁邊,跟着别的嬸子前一句話,問席沐寒:“你看阿牛怎麼樣?”
這就強行配對了?
席沐寒微微挑眉,看向旁邊的小花父親。
後邊站着的小孩兒聽到這句話愣了愣,想起他剛才還為李叔叔打抱不平,這會兒李叔叔卻要把姐姐往外推!
姐姐如果真像她們說的織女一樣留在這兒生兒育女,那他們還怎麼出去?這輩子都走不出去這片海域了!
小孩兒跑到席沐寒身邊,張開雙手,小小的身體将她擋在後面,對他們兇道:“不怎麼樣!我不同意!我爸媽也不會同意!”小孩兒扭頭又朝阿牛吼:“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席沐寒低垂眼,盯着小孩兒亂七八糟的頭發,擡手揉了揉。
手感還不錯。
席沐寒扯了扯小孩兒的耳朵,小孩兒轉身抱住席沐寒的手臂,眼睛狠狠瞪着阿牛,護崽子的老母雞似得。可惜是個小娃娃,在外人看來就是沒有一點威懾力。
阿牛動了動嘴唇,最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團白色料子,是那條帶玫瑰暗紋的内衣,“還給你,你穿。”他手指在布料裡動了動,笑得癡迷。
不用想,已經弄髒了。
幾雙眼睛全在盯着席沐寒,都很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接不接?怎麼接?猜測阿牛會不會趁機揩油,偷摸席沐寒的手?
席沐寒一動不動。
小孩兒不知道上面有什麼,他心裡想的是,不能讓姐姐伸手去拿。他見那團白色衣料很好,花紋也熟悉,可能爸爸媽媽以前買來做過什麼衣服,便擡起手,要過去奪回來。
小孩兒剛松開席沐寒的手,就被摁住。
席沐寒說:“不要了。”
不要了?是送給阿牛的意思?小孩兒反應不過來,心裡很生氣,他還要邁着步子往前走,他想拿回來!可是他用盡全身力氣,還沒有席沐寒的一隻手的力道大,好幾下沒能動彈。
不止小孩兒這麼想,别人也是。
連同笑得更燦爛的阿牛……
她盯着發現的‘螞蟻’,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