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寒和小孩兒就這麼在門口,一個倚坐,一個站着。
暫時沒人發現地上的血迹。
屋内的味道被風吹散,幾個小時後,血迹順着地上亂糟糟的石子縫隙滲透到地底,許多老鼠拖家帶口地吃了頓飽飯,臨了,朝席沐寒望了望,一溜煙地全部散開。
小花一家在黑暗的屋子裡呆了很久,直到天色泛出魚肚白。席沐寒她們被默許留下,接下來的幾天連續暴雨,空氣十分壓抑,小花一家都死氣沉沉,沒再出過門。
當然,也沒再管過席沐寒她們。
小孩兒坐在井邊搓洗着手,擡起頭,眼裡滿是不解,“姐姐,我還是害怕,那晚我聞到的确實是血,我手上好多好多血。”這句話,小孩兒已經說了很多次,也問了很多次,直到現在可以冷靜地說出完整的話,而且沒有哭鼻子。
剛開始他是疑惑,後來想到一種可能,看向席沐寒的眼神就變成怨恨,可他又不敢表明出來,擔心席沐寒再把他扔到一邊。
小小年紀這麼絮叨,丢進井裡泡一泡就好了。
席沐寒站在井口邊,盯着井裡晃動的水,“你要是覺得洗不幹淨,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小孩兒縮縮腦袋,脾氣古怪,時好時壞,是不是媽媽說的那種……更年期到了?
“我不問了。”小孩兒垂下眼睫。
問也不說,等等再問。
兩個人在這兒又呆了幾天,席沐寒後背的傷好些,重新結痂,活動幾乎不再受傷口的局限。
小孩兒的父母和自己的組織裡的人依然沒有找到這片島嶼上來,大話說過了頭,開始有人懷疑這雙姐弟的父母是否遇難。
而小花媽媽守着精神受了刺激的小花,悶在屋裡幾天,在這幾天内,小花父親心性大變,砸了屋内僅有的木闆桌凳,在一天晚上跑出門去。
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阿牛的影子,不論是阿牛生活的破屋子,還是很遠的森林裡,全都沒有阿牛的蹤迹。
這片村落雖然人少又落後,可一旦有人失蹤,總會有些人樂意幫忙尋找,可是這次,别人一聽是阿牛失蹤了,擺擺手,連問都不想問,更别說幫忙找人。
隔了兩天,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小花父親雙眼布滿紅血絲,身上挂着林子裡帶的泥濘,腳步沉重地回到家的路口,正巧,兩條狼狗一前一後地争奪什麼,前面那條的嘴裡叼着個像圓球樣的東西。
從他面前跑過去,看清上面有青黑色的頭發茬子……是顆人頭!
兩隻狼狗争奪之間,頭顱骨碌碌滾過來,不知道是腐壞還是被啃過,惡臭撲鼻,上面已經沒有完整五官,皮肉眼眶裡剩下半塊眼珠子,正滾到小花父親面前,空洞洞的對着他。
“啊!——”
小花父親雙腿一軟,跪倒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後退,拼命地往家跑。這時候,什麼血濃于水、什麼骨肉親情都不見了,心裡隻剩下無盡恐懼。
“娃她媽……娃他媽!”
小花父親跑到籬笆外就喊,一路喊着跑到屋裡,連外面的人都聽見了,屋裡也沒人應他。
席沐寒眼看着小花父親驚慌失措地從外面跑進屋,怎麼一家子都大驚小怪?然後繼續盯着小孩兒洗手。
“滾出去!”小花媽媽沒給他好臉色。
“求你聽我說一句行不行,娃她媽,”小花父親喊着,吓得不行,“阿牛他,阿牛他他死了啊!”
小花媽媽往後撇了一眼,頭都不回:“死就死了!他早該死了!他就該下地獄!”
小花父親崩潰,“是真的……真的是阿牛的頭!”
躺在床上的小花聽到父親說的,突然受到驚吓,目無焦距,控制不住地流淚,雙手擺動着搖頭痛哭,“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你不要怪我……”
小花媽媽剛開始覺得不相信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地死了,再看老李的表情不像是假,又聽閨女這麼害怕,這才起疑心,一邊安撫一邊試探地問小花:“誰?你說誰?”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小寒……我錯了……我喜歡他……我不能拒絕他……是我不對……你把我也殺了吧……我不敢了……小寒對不起對不……”
小花媽媽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如果阿牛死了,管是誰幹都行,那是真的非常解氣!可要說是小寒那閨女?怎麼可能!
可自家閨女哭得渾身顫抖,更不會是假的。
而小花父親想起那晚回來時候的種種疑點,心突然下沉,轉身出去抄起柴火垛邊的砍刀就往外走。
他是怕阿牛的屍體,他可不怕這麼個半大的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