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說話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清，”少年耳朵尖紅了一圈，扯了扯背心遮住，低頭解釋說：“這裡不能碰，長大了……不能碰這兒。”

在安置好受傷的席沐寒，去學着揉搓衣服和洗果子的時候，看到水裡的倒影，是一張濃顔的臉，連受傷的紅色在這張臉上都顯得格外矚目，少年猛然回頭，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不可置信地愣了很久，慢慢回頭，水面上的倒影在跟随他的動作，緩緩對上相同的瑞鳳眼，上揚的眼尾失神地耷拉下來，少年一屁股坐到地上，果子撒了一地。

爸爸媽媽說過，人是慢慢長大的。

他無法接受自己突然長大的事實。

可他爸爸媽媽也說過，如果碰到一些事，有可能會出現突然長大的情況，這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待在他們身邊，待在家裡，保證自己的安全。

安全的地方……

少年擡起眼，視線落到席沐寒身上，不自在地又往後挪了一點，遞過去第二顆紅果子，期盼地望着她。

這裡……是安全的。

席沐寒抽了抽嘴角，一口咬過去，連帶少年的手指。

最近這幾天，吃的都是些青綠紅粉的果子，沒什麼葷腥，清淡得跟出了家。不過也算有好處，雖然肩膀上的傷自愈得不快不慢，但感覺手腳有力氣了些。

微紅的光落進石縫，一覺醒來又到夕陽西下。

在這兒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躺了多少天，按道理來說，整個石壁空間裡的環境應該都馊了，可聞了聞，除了一股海水味和草果味，好像沒有什麼難聞的地方。

席沐寒撐着狼皮墊子，起床想出去透透氣。

這麼行走幾步，發現實際馊了的，是自己……

走出石壁狹縫，正見到狹縫口的草堆邊歪着個人，霞光投射在他身上，睫毛下一片陰影，呼吸平穩，是睡着了。

少年手邊是一張攤開的狼皮，皮毛的背面被刀子刮得幹幹淨淨，不知道是陰幹還是曬幹的，處理的沒有一點腐臭味。

在這段時間裡，少年每隔一天都會抽出墊子下的狼皮，一點一點清理幹淨。

他不敢動席沐寒身上的衣服，至少這樣能保證她身下的墊子整潔。

想到這些天都是這少年在照顧，席沐寒愣了愣，随後一雙長腿從他斜橫着的身上邁過去。

少年醒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這些天實在太累，總覺得比他用幼年的身體更累了，他揉揉眼睛，扶着石壁站起身，拎着狼皮往洞裡走，放到角落。把收集的小枯枝揀出來一點，敲了敲火石，一點微黃的火焰點燃後，應該足夠燒十幾分鐘。

困頓間，一擡頭，本該躺着人的地方空蕩蕩的，剩下灰黑的狼皮墊子攤在那兒。

少年頭腦一瞬間空白，拔腿要往外跑。

忽然，聽到石壁最裡處的地方，傳來撩水聲，少年猛地轉過身，循着動靜找過去，果然見到了想見的人，少年扶着石壁的隔層，松了一口氣。

“你，在這兒啊……”他還以為她走了。

洞穴的石壁後邊是溪流寬的海水，不知道有多深，但好在流速慢。

席沐寒摁了摁肩上的血痂，覺得問題不大，便脫掉衣服丢在一邊，清洗身上黏膩的汗漬與血污。不知道洗了多久，終于感覺渾身都輕了不少。她往裡遊了些距離，露出上半身，不至于讓右肩和手臂上的傷浸泡太久。

聽到聲音，席沐寒眼都沒擡。

這麼黑漆漆的地方，即使有一點水與光的折射，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席沐寒這麼想着，一點沒有回避，往少年的方向遊去。

美好的胴|體如同美人魚，長發同漂洋的海藻般垂在身前兩片，擋住一些軟|色，在粼粼波光的水面緩緩遊動，然後拎起石面上的髒衣服，往閃爍火光的缺口處扔過去，正落到少年腳邊。

席沐寒的聲音不冷不暖，“幫我洗一下衣服，好嗎？”

少年木愣愣地答應：“好。”

眼中褐色的瞳花轉為金色，少年好奇，石洞裡這麼涼爽的空氣，怎麼突然得這麼變炎熱？

他彎腰撿起衣服，走到水流邊，蹲下身，掬了一把水，覺得有些涼。

“你不冷嗎？”水這麼涼，泡多久了？

少年一點一點搓洗着手裡的布料，席沐寒并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隻當他是摸索着水來用。

“還好，”席沐寒遊回水稍深些的地方，與少年有幾米距離，“你多大了？從哪兒來？也是這片村落的人？”

據她這麼些天觀察下來，發現這少年并不是什麼暴露狂，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單純。

姐姐沒認出他？也對，他自己也沒認出自己。

“……啊，我，我忘了。”如果姐姐知道自己突然從小孩子變成這樣，會把他當成怪物的吧？不……不行，那就裝失憶算了。

反正他忘了的不止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