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佐伊,”露娜用一種“你在開玩笑”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用邏輯來說服他吧?”
“難道不可以嗎?”我下意識地反問,“我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隻要他認真考慮,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的老天!”露娜忍不住驚叫一聲,“你一定!肯定!從來沒談過戀愛!你簡直就是菜鳥中的菜鳥!”她稍稍緩了緩語氣,語重心長地說,“親愛的,你要知道,情感的障礙,可不是單憑言語就能輕易跨越的。愛情,是一種難以用邏輯解釋的直覺!是反理性的。在這片領域,即使是最清晰的論據、最嚴密的推理,也可能顯得蒼白無力、錯誤百出……”
“可是——”我試圖反駁,剛說出兩個字,聲音就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露娜搖了搖頭:“親愛的,如果你真的想赢得他的心,就把你的理性暫時塞進垃圾桶裡吧,用你的心去靠近他。這個時候,你們需要的是感性的觸動,而不是理性的剖析。”
挂斷與露娜的視頻電話後,我從冰櫃中取出一罐冰鎮汽水。
拉開易拉罐的瞬間,氣泡急促地湧出,發出了一連串咕噜咕噜的聲音,猶如我内心掙紮的回響。
閉上眼睛,讓汽水的清涼在舌尖肆意舞動,思緒随之慢慢沉澱。
裡卡多,我該怎麼做?
滑開手機屏幕,幽藍的光映照出時間——22:30。
他,是不是已經沉入夢鄉了?
我有些猶豫,手指在屏幕上躊躇徘徊。良久,内心的糾結終究還是化作了一條編輯好的信息,發送了過去。
佐伊:很高興能認識你,裡卡多,還有盧卡,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很愉快。
出乎意料的是,手機很快便震動了兩下。
裡卡多:我還以為你在生氣。
裡卡多:我同樣很高興能認識你,佐伊。
裡卡多:盧卡已經睡着了,明天我會告訴他你是多麼喜歡他,他一定會為此開心不已的。
我确實是有點生氣。不過,我不願意輕易服輸。
裡卡多,我分明能感覺到你對我也動了心。可你真的能把自己的感情,當作一塊嚼過便随意丢棄的口香糖嗎?
這些話在我心中翻湧,卻終究沒有訴諸屏幕。我隻是再次打下一行字:你們明天就要回奧蘭多了嗎?
消息幾乎在發出去的同時就收到了回複。
裡卡多:是的。
裡卡多:其實我很想在這裡多停留一些時間,但後續還有其他安排。
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你想為誰停留呢?
打下字,又迅速删除,再重新打下……反複幾次,最終我隻是簡單地拼寫出一句話。
佐伊:早點休息,祝你們明日一路順風。
我按下發送鍵。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長了一點。
裡卡多:晚安,佐伊。做個好夢。(微笑.gif)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都無法入睡。
窗簾半掩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袒露在眼前。今晚的月亮照得很亮,房間裡的黑暗被這光芒切割,散裂成了無數朦胧細小的淡黃光束。窗外萬籁俱寂,隻餘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
我坐起身,靠在床頭,借着月光摸索床邊的手機。
屏幕的冷光驟然亮起,映入眼中的是他最後發來的信息,頁面依舊停留在那裡。
我靜靜地凝視着屏幕,裡卡多……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或許我可以去找一些他的比賽視頻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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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中的少年隻有二十來歲,穿着紅黑相間的球衣,在無數人奮臂高呼的聖西羅球場上飛奔,如同一陣來自熱帶雨林的風,疾速掠過草地。
他大步流星,伸展開的肢體修長而優美,每一個動作都如同協奏曲般舒暢和諧。他的手腳配合得天衣無縫,仿佛在跳着天鵝湖的舞步。
在高速帶球時,他以一種近乎不費力的優雅姿态,在電光火石之間沉肩變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迫使迎面而來的防守者不得不匆忙做出緊急調整。就在對方失去平衡、步伐混亂的一刹那,他已如靈貓般突破,輕松推球深入。
當處于被對手前後夾擊、四面包圍的狹小空間時,他便運用小碎步近距離控球,每一次觸球的距離,精準得仿佛是用尺子仔細量過一般。一旦防守者的腳步稍有遲緩,他便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絲稍縱即逝的開闊空間,随即大步幅加速過人,同時甩開前方的堵截和後方的追兵,直搗對方禁區。
在運球節奏的掌控上,他俨然是一位登峰造極的藝術大師,全然流暢地在加速與減速間自如切換,時而疾如閃電,時而緩步慢跑,緊接着又會突然沖刺或變線,令對手疲于應對。
那顆小小的足球仿佛被賦予了鮮活的生命,在他的腳尖旋轉、撥動、滾跳,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皮筋牽引着,始終無法脫離他的控制。
我的目光追蹤着他的身影,看他在綠茵場上揮灑汗水、恣意大笑,看他長途奔襲、縱向深入,看他和隊友們默契配合、精準傳球,看他因一腳遠射破門而雙手指天,以最虔誠的姿态感謝上帝……
這個少年對足球的熱愛如同火焰般熾熱,燃燒着整個球場,也燃燒着我的心。這是我不曾見過的他,一個光芒萬丈的他。
我想起他在海風中側過頭來,那雙眼眸,漂浮在玫瑰色的缱绻落日之中,如同黑褐色的玻璃珠子,折射着透亮的光。那光中,仿佛蔓延出一片長滿荒草的原野,承載着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現在我才知道,那是一場持續了十多年的瑰麗又宏大的夢,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最為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