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松山鎮裹了一冬的積雪漸漸化去。
院中的丫頭們忙着用掃帚将石子路上的殘雪掃去,小厮們則在石景洞中擦塵,一派生機勃勃,興緻盎然。
隻見兩道身影自回廊走近,鵝黃色的長衫上套着簇新白色短襖,襖子的脖頸處用一兔毛圍住,配着小姑娘發髻上的黃色絨球點綴,好不秀氣。左邊的姑娘臉盤子稍圓潤,粉粉白白的像年糕一樣糯,眼睛也是圓圓的,鼻子小小一點嵌在臉上,像極了年華裡的瓷娃娃。另一位姑娘則臉型稍長,十二三歲的年紀便長得水靈靈的,一張姑娘家窄長的臉上,杏仁般的眼睛稍稍吊着,削瘦的鼻子下一張粉色薄唇緊閉着,這姑娘腰身修長,四肢靈活,看着倒是比旁邊的圓臉姑娘年長了些的樣子。
圓臉姑娘手中端着紅棗,眼珠子都快掉進盆裡了,開心道:“書紅,你看今兒這棗子可真好,一顆顆這麼老大的,一會兒娘子見着了,準保高興!”
“瞧你這高興啥,棗子大了,娘子能賞你不成?咱們家這位娘子家裡就是後山的獵戶,哪有什麼陪嫁,你看這些個日子她可打賞了什麼像樣的物件不成?”
書紅哼笑一聲,接着道:“都說這到了主子屋裡服侍的丫鬟都是命好,挨上好差事了,我看呢真正命好的,就隻有我們屋子裡這位娘子,一眨眼,麻雀變鳳凰!”
“胡說什麼呢!” 隻聽一聲嚴厲呵斥傳來!
“還不趕緊給娘子送了過去,再要這麼多嘴多舌,敢議論主家,當心你這身皮!”
"是,墨心姑娘。"書蘭忙拉着書紅應聲後快步走去。
待墨心回身拐過回廊,書紅翻着眼睛,不服氣道:"哼!有什麼了不起的,誰不知道娘子是靠了算命的才嫁進府中的,還真當自己服侍的是世家的小姐了。"
“你快别說了,一會兒再被人聽見了,拖下去打得你下不來床才好呢!”書蘭一面皺着眉頭撇着嘴四處張望着,一面勸着書紅,她才不想被書紅拖累了一起挨罰呢。
“你怕什麼呀?唉,難道不是嗎!”書紅還尤自不服氣,伸着脖子辯論。
“快别說了,你别說了,你這人真的是!”書蘭氣得,快步向前走了去,隻想和書紅拉開點距離,生怕她又嚷嚷出什麼要命的話來。
見狀,書紅也不得不緊着步子跟上。
褚玉苑,廂房。
黎月穿着立春時新做的橙色燙金長襖子,脖子間圍着純白的兔毛圍脖,簡單的發髻上裝飾着一根赤金發簪站在窗前修剪着臘梅。發簪樣式簡單,隻這面上一顆紅色珠子晶瑩剔透。黎月父母失蹤,寄宿在周掌櫃的宴樓中,而後嫁入陳宅,陳家當時的聘禮,周掌櫃原封不動給了黎月,此外還按照自家嫁女的定例給黎月添置了嫁妝,一同帶來了陳府。這男人置辦的嫁妝細緻不到裝飾頭面上頭去,故而黎月總是帶着這支赤金簪子,這是母親在她十歲生辰的時候送給她的,聽說是從祖母這裡得來的寶貝。
“娘子,這是廚房送來的棗子還有松果。”書蘭将棗子放在桌上,見書紅也将手中的松子置于桌上,便對黎月垂首道。
“好。” 黎月房裡的人都習慣了這位主子,能說一個字的,她從不會用兩個字回複。
“明日,娘子要替老夫人去福順寺上香,這些銀子你們拿着,一會兒去街上買齊了明日要用的東西。”說着,墨蓮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交到書蘭手中,接着道:“莫要貪玩,早些回來!”
“是。”書蘭接過荷包,暗自掂了分量,和書紅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滿是笑意,便應下出了門去。
“娘子,這些丫頭都要被您慣壞了!”墨蓮回到黎月身邊,調侃道!
“怎麼說?”黎月道。
“娘子,這書蘭平日裡幹活挑挑揀揀的,也就罷了。您看這書紅,訓話的時候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真是一個比一個沒有規矩。”墨蓮說着說着,真的動了氣。這幾個小丫頭真的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整天裡偷玩摸魚的,對着黎月愈發的不敬了,她都幾次聽到她們在背後議論黎月的身世了。
“總不過那些事,她們又都年幼,我是不懂得管教丫鬟的,你不是替我看着呢。”黎月邊說邊低下頭,嘴角彎起,肩膀一聳一聳地偷笑。
“娘子!您取笑我呢!管得多了我還要生閑氣,還要被您取笑!我隻管看好這房裡,不叫這屋子裡出了亂子便是!”墨蓮睜大了眼睛,氣呼呼的。
松山鎮,長街。
“書蘭,你快看,這耳墜子可真特别!” 書紅站在銀匠鋪子前,一桌的耳墜手镯的,她覺得自己一雙眼睛都不夠看了。
“唉,這對好看,你試試看。”書紅,挑着一對鈴蘭花樣的耳墜子在書蘭耳朵旁比劃着。
“姑娘,您眼光真好!”鋪子裡的小二趕緊陪着笑,說道,“這是我們這個月新出的款式!可費功夫了,一共才十對!”
書蘭見到書紅這走不動道的樣子,望着天色,有些焦急。“書紅,我們先去買娘子明日要用的花果香燭吧,等發了月例銀子再來買首飾。”
“唉,姑娘,這鈴蘭耳墜隻剩下最後兩對啦,錯過可就沒有啦。”小二看這二人要走的樣子,趕緊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