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讀音和字形反複匹配,“雙,生,子。”
白鶴眠聽到他不算熟練的字音,唇角一勾,将信寫好,擱筆。
白隐滿頭霧水,已經把認識的字忘記了,可他赧于再請教白鶴眠。
白鶴眠識字多,寫得一手好字,他卻大字不識幾個,可笑的是,他曾以為和少尊主說上話就能踩白鶴眠一頭,他為自己的妄念而臉熱。
他爪子沾了墨,按在白鶴眠衣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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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安常被白隐拉着教他識字,向安不在時他就随便找個地兒用爪子勾畫字形,如此幾日,已能認出自己的名字。
他将剛剛寫出來的字埋好,一道影子覆在土上,小狗嗅嗅他剛埋的地兒,興緻索然,“什麼都沒有你折騰幹嘛,害我白來一趟。”
甚少有人跟白隐搭話,他一時忘記要隐瞞不識字的事情,“我在學寫字。”
小狗微微張開嘴,得意道:“我可以教你。”
“你不是一隻小狗嗎,怎麼還會寫字?”
白隐懷疑的眼神在小胖狐的自尊心上插了一刀。
“再說一遍,我不是狗!”小狗一怒之下将菜地刨出個坑,塵土飛揚,他瞪着面前的蠢貨,“看好了。”
随着他一筆一劃地劃拉,白隐眼睛逐漸瞪大,盯着土上端正的兩個字。
他還真會?
小狗字正腔圓,“笨蛋。”
白隐乖巧複讀,“笨,蛋。”
“對,你就是這個。”小狗畫了條線指向他,小眼睛都被笑沒了,頗顯狡詐。
白隐愣住,臉發燙,“你,你耍我!”
面對他的氣急敗壞,小狗很是滿意,看都沒看就揚長而去,後怕地想着:要是他那還沒見面的兄弟跟他一樣蠢笨該如何是好。
白隐被他戲弄過就抛在腦後,想沖上去罵他是笨蛋,聲音卻突然變成狐狸叫,白隐立刻閉攏嘴。
不會寫字已經被小瞧,斷不能再被小狗笑話他用别人的靈力說人話。
他落荒而逃,一路上碰到許多人,他們向他伸出大掌,他從無數隻手下鑽過,連門都沒來得及找,徑直躍上窗子,見白鶴眠正素手撥弄香灰。
窗下是花瓶,白隐思索着如何落地,白鶴眠沒等他想明白就抱走他,掂量他一陣後,門外烏雲遍布,風聲鶴唳,數道黑影流過,翻起陰寒之氣。
白鶴眠袖子一甩,窗戶關上,仿佛剛剛隻是幻覺。
他把手置于白隐背上,靈力在小狐狸體内流動。
白鶴眠在給他靈力。
白隐不敢再動,怕失去來之不易的甜頭。
片刻後,他趴累了,嘗試着說人話,“白鶴眠。”
他能說人話了,白鶴眠卻不停下,思及此前提到的維持時間,他不好意思地埋起臉。
白鶴眠是想讓說久一點?
茶面升騰的熱氣散去後,白鶴眠才收回手,白隐回到狐窩後,聽到白鶴眠将窗子打開,室内霎時冰冷,他将自己團成一團。
白鶴眠凝眉注視窗外,在向安進來時,叮囑他這幾日多留意小狐狸。
白隐隻覺白鶴眠太多小心謹慎,他體質雖弱,但在向安的照料下許久未病。
向安卻愁眉不展,“狐君,為何不繞過詭鳴山?”
白鶴眠望了眼悠閑打盹的小狐狸,“有要事,需盡早回族。”
他們聊天從不避着白隐,白隐也聽不甚懂,白鶴眠總做要事,件件有何不同?
他腹诽着,将肉幹叼到白鶴眠手邊,白鶴眠拿起,認真翻看,擡起眼,“是給我的嗎?”
“嗯。”白隐舔舔嘴。
白鶴眠咬下去,吃到裡面向安特地包的果幹,每天隻此一塊,他眼睛略彎,“很好吃,謝謝小狐狸。”
白隐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白鶴眠既吃了他的報酬,是否意味着下次也能如此?
他伸懶腰,将剩下的肉幹吃掉,玩累後耷拉着眼睛睡去,夢中被烈火灼燒,他的五髒六腑變成黑灰。
“……小狐狸,小狐狸!”
向安将他抽出噩夢,他渾身難受,下意識就要向對方求助,卻見向安掩着口鼻,眼瞳亮成豎瞳,低喘的聲音極其沙啞,在他看過去時倉皇跌坐,施法将二人隔開。
白隐體内熱氣上湧,向院中的水缸跳進去,紅鯉被吓得騰飛,他在水中冷得打抖,熱意卻絲毫不減,隻能無助地哽咽,人話和狐語胡亂呢喃。
他躍出水缸,下意識去找白鶴眠。
白鶴眠的靈力比水還涼。
他不知道白鶴眠在哪,憑直覺亂撞,偶然聽到潤如清泉的聲線時停住。
白鶴眠正在書房與人議事,聽到窗外有動靜,以為是詭鳴山的邪祟,一掌剛要出去,弱弱的“嘤嘤嘤”就傳進來。
他手指輕顫,打開窗子,與狐毛滴水的小狐狸對視,小狐狸往他懷裡撲,急躁地低吼。
白鶴眠摸摸滾燙的小狐狸,眉心一緊,側過身說:“明日再議。”
神巫打量躁動的小狐狸,露出了然的神色。
視線落在白隐身上不舒服,他往白鶴眠懷裡鑽,還不忘回頭朝神巫呲牙,神巫不以為意,“少尊主的靈寵血統高貴,不如與我六界難尋的金雀鳥一配?”
白隐怕要被送去配種,讨好地舔舔白鶴眠,白鶴眠喉結滾動,按下他腦袋。
白鶴眠擡起眼皮,暗火壓來,百般邪念盡被燒毀,室内死寂,白隐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看到神巫臉色煞白,“是我冒犯了。”
他因着老皇帝的病才被特許前去妖域,待取回藥材就得趕回周朝,若是中途出了什麼事……他手心出冷汗。
白鶴眠撫摸不安的小狐狸,冷聲呵道:“出去。”
“是。”神巫幾步逃離書房。
門窗具關,邪祟不侵,小狐狸虛弱地小聲哭吟,白鶴眠輕輕拍打他的尾巴根,手被幾條尾巴一圈圈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