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郎擡頭,隻見來者一襲白衣灑脫翩然,飛出的扇子回到了此人手中,他平靜如水的目光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森然。
江晏書沒有想到沈懷璟會出現,她被他牢牢實實的摁在懷中,她幾次欲掙脫,都無果。
她擡眼隻能瞧見沈懷璟分明的下颌角,他緊緊的抱着她,睫毛烏黑纖長。
“呵,”甯郎上下打量了沈懷璟一番,“你又算什麼東西?她的嫖客麼?”
沈懷璟朝身邊的粟風點了點頭,粟風捏住甯郎的下颌微微用力隻聽見骨頭碎開的聲音,甯郎痛苦的大叫了一聲,下颌怎麼也合不上去了,口水不停的往下流。
沈懷璟笑吟吟的湊到面色痛苦的甯郎跟前道:“不會說話,這嘴巴便不要了罷。”
在青樓衆人詫異的目光下,沈懷璟摟着仍在掙紮的江晏書往房裡走。
回到房間,江晏書終于從沈懷璟的懷中掙紮而出,她皺眉瞧他:“我自己能躲開,你何必如此誇張的做戲?”
沈懷璟坐在木椅上,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意味深長道:“以那茶盞的速度,你一個尋常姑娘真的能躲開嗎?”
沈懷璟說這句話時特意加重了“尋常”二字,江晏書聞言頭皮一緊,他這是在點她。
沈懷璟生性多疑,她難以想象如果她真的躲開那茶盞,他會對她起怎樣的疑心。
她冷淡道:“我自小便是靠自己,故而不信人,也不喜歡被人拯救,尤其是被你。”
忽然,冰涼的扇柄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猝然對上沈懷璟的眼眸。
“巧了,我就喜歡強迫别人做他們不喜歡做的事情,”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後輕聲道,“告訴我,你喜歡方才那人什麼。”
喜歡甯郎的是原主,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甯郎,此人虛榮膚淺又薄情寡義,她十分讨厭他,但她不能告訴沈懷璟實話,因為原主喜歡甯郎到了癡迷的程度,她必須說出符合原主性格的話才不會引他懷疑。
于是她昧着良心道:“我喜歡他樣貌端正,風度翩翩。”
沈懷璟笑着道:“那現在又為何不喜歡了呢?”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雖然從前我癡迷于他,但現在我逐漸發覺,我與他并不是一類人,就好似一人身處在江水的源頭,另一人在江水的末尾,看似息息相關實則相隔甚遠。”
說完這句話,她就覺得有些熟悉,這讓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事情。
當年,從春日宴回去之後,她因為在荷花池裡弄濕了衣服便生了一場大病。
病中她總是夢到小時候和靜思在一起的畫面。
夢中十一歲的靜思拉着她的手走在沒有盡頭的街道上,街道喧嚣吵鬧,但世界好似隻餘下他們二人。
“靜思......”她咛喃着睜開眼,靜思溫和的眉目消失在眼前,空蕩冰冷的房間隻餘下她自己。
夢境裡,靜思的面容已經開始模糊,即使她與他分别後努力的不讓自己忘記他的面孔,但也難以抵抗時間對記憶的沖蝕。
她頭痛欲裂,正要繼續睡去,卻見碧藍急匆匆的推門進來,她焦急道:“大人,聖上聽聞您大病一場,早朝也不去了,執意要出宮探望您。”
她強忍不适從床上虛弱的爬起身,“太尉和太後娘娘沒有攔他嗎?”
“攔了,沒攔住。”碧藍歎了一口氣。
江晏書咳了幾聲:“他根基未穩,想要他死的人多如牛毛,他怎能這般冒失,快叫粟風前去護駕。”
“是,”碧藍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太上皇也随聖上一同來了。”
“太上皇?”江晏書有些意外,“他向來隐居于深宮,不問世事,此番又是為何?”
“聖上今早以死相逼,太後那邊如何也不肯松口,太上皇便出來解圍,說他陪同聖上一同前來,聖上這才能出來。”
兩人正說着,就聽外面有人報聖駕已至。
江晏書遠遠見沈治穿着不合身的龍袍有些踉跄的朝她飛奔而來,一衆太監宮女在他身後追他,跑得氣喘籲籲。
“晏書姐姐!”沈治身量已經初具少年人的模子,但嗓音還是如孩童一般嘹亮清脆,他撲在江晏書的床邊,把頭埋進她的懷裡。
江晏書摸了摸他的頭發:“陛下,我還沒給您行禮,您快起來。還有,不是說過了不可以這樣喊我嗎?”
“愛卿身體虛弱,免禮了,”他拿頭蹭了蹭她的手,“可是我就是想這樣喊你,如果我喊你宰相會讓我感覺你我二人很生疏。”